“不要提了,他本来信誓旦旦说要刷爆一张卡然后把发票扔给同她看看,反正她今年涨了工资,我听了还挺兴奋。结果挑来挑去,自己只买了瓶护肤霜,衣服都是帮黄慧英买的,说什么大减价,错过可惜,根本是他自己没用,我都后悔陪他去。”陆丰的语气里满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后来呢?”
“后来我们回家,再后来黄慧英就来把他领走了。”
“他对黄慧英怎么说?”
“哼,他在我面前喋喋不休、口水泡遍黄慧英八代祖宗,赌咒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理她。等那个三八跑来,两句好话一讲,立刻服服帖帖、温柔得像只小绵羊,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这大概就叫‘一物降一物’吧。”
“我看她这么‘降’下去,真的要投降了。女人跟小孩子一样,不能惯的,你越惯她越不像话。比如昨天,黄慧英心里大概还高兴,你想,惹男朋友吃醋,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又不会掉块肉,到头还有新衣服穿。”
“衣服?”我很诧异。
“哪衣服又不是很出名。”
“我是说,她给黄慧英买衣服?”
“很没出息吧?”
“不,我的意思是,他给女朋友买衣服?”
“衣服怎么了?你不也给荷海燕买过?”
“我和他不一样,”我叫起来,“我是光明正大的。”
“他怎么不光明正大了?
“总之感觉怪怪的,男人给女人买,就好像男人给女人买胸罩。再说,他怎么知道……尺码呢?”
陆丰格格地笑起来,“知道就可以,你管人家怎么知道?顺便告诉你,泽西拿起一套中号,再拿起一套大号,到头来还是挑了中号,我在旁边差点笑出来。她老是担心黄慧英去花这个花那个,我看根本多余,他就算想,只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喂,你千万不要跟她说。”
“恶心死了,除了你,谁会好意思说?”我笑着骂他,脑子里却不由浮上一个问号:泽西给吴丽买过吗?我心中隐隐有点不安:我想,我不会给他买,因为觉得那样太肉麻。那么,假如泽西买过,而我没有买,她会不会觉得我不如他?我有点烦恼,如果把这些作为衡量爱情的尺度,我必输无疑。
其实,自己的女朋友,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我突然间有点明白泽西究竟什么地方胜我一筹,他懂得把肉麻用在刀刃上,挥舞一下,化腐朽为神奇,变成了“浪漫”;而我做不到,我只会让肉麻烂在心里,腐朽的永远腐朽。
我仿效荷海燕,提前方式去公司上班,年底再来。六月份,我办好手续,把大件的东西半卖半送处理掉,剩下的零碎塞进两只大箱子带上车。
烈车员向大家说“此次的终点是雁荡山”。我把手表调到时间,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见到她了。她现在会不会也在看着手表算什么时候该出发去车站呢?
我有一种久违的、回家的感觉。
到雁荡山,我走出通道,接车的人群里看不见吴丽。我记得昨天明明把车的班次和到达时间通过电子邮件发给她,晚上打电话时,她还说过请好了假,要来接我的呢。我看看手表,已经过了十分钟。怎么搞的?
又是五分钟过去,我去买了一杯咖啡,突然想起她会不会像我上次一样玩捉迷藏?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以吴丽的xing格,绝不会那么无聊。那么,是她临时有什么事情绊住了,要不就是公路上塞车,天哪,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我的心猛地一沉,开始不安,坐在凳子上东张西望,心里默念着,千万、千万不要让她出什么事情,千万不要。
十分钟后,她终于出现,我立刻跑过去,抓住她的手臂,“怎么这么晚才来?”
她理理额前有点凌乱的头发,“我去医院了,出发晚了一点,路上又碰到塞车。”原来的确有人出事了,不过不是吴丽,而是泽西。早上他骑车去上班的路上,自行车被一辆车挂倒,摔在地上,手臂骨折,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公司接到医院通知,立刻给他档案上的“紧急情况联络人”打电话。而泽西档案上的那个“紧急情况联络人”,是吴丽。
“他不要紧吧?”我吓了一大跳。
“检查过了,大脑没有问题,幸亏他被车子挂住的时候是往外面倒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松了一口气,“不过脚要上一阵子石膏。”
“那就好。”我说着,眼前突然浮现起好多年前在学校医务室看见李素秋捧着泽西右手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样子,心里很不舒服,有点像勉强咽下一个冰冷的大冰块,堵在胃里无法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