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留梅沉默。
“当然,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是每个人的自由,只要不妨碍别人的生活。我爸昨天对我说了,你想借我哪一位去走下过场,我们两口商量了一下,理解您的处境和要求。”
“那真的很感谢你们。”柳留梅的眼有些湿润。
“往后,有什么需要我们子女帮助的,您一定提出来。我们早知道您要在那边买房子,因为我爸为给妈治病,些微积蓄花完了。外界都以为当律师的能弄到钱,可我那位自律很严,从不吃了原告吃被告。但一些经济案件上,我们能依法有些收入,曾对父亲说,我们可以支持一部分给你们买房子,但是父亲没要,说我们的儿子上大学要花钱。”
“买房的钱,我父母处解决了大部分,我家乡是开发处,拆迁时政府补贴的还算可以,父亲对我哥嫂说,这拆老房子换得的两套半房子,得给你妹一套,我哥嫂没有说什么。”柳留梅举杯敬酒。
“听说你们的孩子在复读,情况怎么样?”
“他去年应届考上了二本,可他非要读一本。我去年为了竞聘当官,在儿子身上花的时间少了。当上了校长后,就更知道高考对学校对家长尤其对孩子的压力之大。我们两口都忙,少有时间问他,有点后悔去竞当这芝麻官。”
“假如你们放心,孩子愿意,过了年后,可转到我们学校,吃住都方便。我们学校的高考率一向可以。”
“那我们同儿子商量一下。”米校长给柳留梅兑了半杯酒,“假如能这样,当然好。儿子现在复读的学校,外语、数学教师不是很棒。”
“我们学校给毕业班配置的教师,都是一流的。还有学生食堂办得很好,有专门的营养师。”
“还是发达地区办校有条件。”
“发达地区的学生脑子灵活,眼光放得宽,但是学习上的刻苦性不足,同这里的毕业生的拼劲不能比。”
“当初,你去南方我有点不理解,现在看来,那里更能培养出好教师,今天你这堂课上的不错。我竞聘校长,本是想实施我的社会学理念,这社会学同学校关系很密切,但是中国教育要摆脱高考指挥棒很难。”
“我不久就可以买房了,有了房子,希望你爸能去我那里住一阵,在这里我不是太放心。”
米校长对柳留梅的话有所误读:“你可是听说我爸先前同那位保姆的事?那时这事却搞的我爸一脸灰,甚至我妈在临终之前都没有原谅我爸。我同那保姆一直关系不错,她那时带我儿子可没话说,人很干净利索,身材和长相都不错,只是命苦。她同我爸很投缘,能说到一处。有回他甚至对我说,来生要能找到像你爸这样的人就好了。至于她同我爸有无感情来往,我以为不太可能。即使有,现在我也能理解。她真是很女人的一个人,乃至我老公对女色从无兴趣议论的人,见到她也说底层能有这样的女人少见。”
“我不是这个意思,假如你爸真的能有个年龄差距不大的女人投缘,我没意见,让他过几年安稳的晚年。说真的,他为**心太多,心难安定。假如不是我横插一杆,你爸的晚年不会这么折腾。”
“不能这么说。要说折腾,也有好处,脑细胞活泛了,人有精神了。老人老是吃睡无所事事可不是所谓颐享天年,那反倒容易衰老。他说为了同你交流方便,迫使他学会了电脑。帮你修改论文,使他关注起了中学教育和教学问题。我看爸活得比一般老人充实。”
柳留梅掏出一个小本本和一支圆珠笔,递给米校长:“留几个字吧,做个纪念。”
米校长略一思索,便挥笔写就。柳留梅一看,不由得脸红,题字是四句诗:
几度传闻人总好,
及睹真容不虚传。
有幸或听公开课,
杏坛新主是梅兄。
“我以往有时涂鸦几句,老爸常笑话我。”米校长说,“我不是夸你,是我的真实感受。”
“你过誉了,当一名好的受学生欢迎的语文教师太不容易。我的学养还比较薄,离杏坛新主还远着呢。”
这时,米校长的丈夫来了,他是应夫人的指示来开车的,现在交警查醉驾的很严。柳留梅同他熟悉,彼此用眼问好。他来后就结帐。
经过这一次的会面,柳留梅生出许多感慨,她自己背后的相关人同老头子背后的相关人,有关文化认同大不一样啊。她还是感到庆幸,自己的命运同老头子及其亲人紧连在一起。她当然不会后悔自己的父母是没有许多文化的农民。父母是不能轻易责怪的。怪谁?谁也不能怪,谁也不能怨恨。生而为人,尽量快乐的感谢上帝和为你的生存服务的许许多多的人吧!
人啊,虽然你并不能拥有你所希望的一切,但你应当爱你现在所有的一切!
晚上,打开电脑的邮箱,看有无“杜宪”的“说鬼”续篇。七十年代,艾椿同许多百姓一样,每晚要看新闻联播中播音员杜宪,被认为是中国的有贵族气的女性形象。没想到,因为殡仪馆遭遇形似“杜宪”,带着往昔对杜宪的美感,有兴趣同这位大学殡仪专业毕业的女孩有了精神往来,尤其是她能写出很不一般的“说鬼”,很希望这棵好苗秀成一颗亭亭玉树。
见没有“说鬼”续篇,不免有点失望。
柳留梅回校后的第三天,艾教授收到一封信,一看是沈园来的。
艾叔:您好!今天是俺爸离世两个周月。我知道真正的朋友在找我,担心我。其实不必为**心的。我是进过鬼门关一次又回来的,既然阎王暂时不要我,那我一定得好好活,这辈子不会寻短见的。有人猜测我进了佛门,我没有佛缘,我大学一位很好的女同学,因为感情遇挫,很早寄身佛门,成了一方主持。我在牢房的时候,她去看过我两次,一再动员我出去后去她那里,但我没找到向佛的感觉。本来想同俺爸一起经营书店,没想到他得病了,更没想到把走这么早。人既然走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活,不管这走的人对你多么重要。
有两件事委托您办理:一是俺爸的见义勇为奖金,请您及早我处理,全部交给市教委,继续帮助俺爸支助的十位农村贫困生。您交上我的书面文件以及我的委托书就行。二是我的书店,本来想转掉门面。现在决定继续开下去,请艾叔先代为看门面当老板,书店名称改为——钧山书店。请艾叔书写店名。钥匙小简处有一把。
我会尽快回来的。顺颂健康平安。沈园叩拜。
艾教授舒了一口气。这才是沈园!砸不碎煮不烂的铜豌豆。他理解沈园为什么不放弃书店,既然如此,他一定支撑住书店门面,他有过开店的经验。他要当好第一任钧山书店的经理。
拙作去年迫停在76回,因心脏病昏厥。恍惚间押至地狱,遇兰陵笑笑生,押卒说他因写《金瓶梅》,污染风俗,坐地狱到底。忽接阎王旨:“查《今生不应有恨》的庸夫,阳寿未尽,但写老少恋同性恋等,寄予同情,一些地方文字不洁净,有伤风化,着打五十大板。放回!如续写时不认真改正,同兰陵笑笑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