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歌抬起松弛的眼皮瞪了他一眼。”要我喂你吗小老头儿?”陈千阕笑着问。“喂什么喂,我怎么可能要我妹妹喂。”陈千歌想撑着胳膊起身,靳子桀赶忙上前在他后背垫着枕头。看见陈千歌吃饭,陈千阕和靳子桀对视一眼,然后弯起嘴角笑了笑。“今天礼拜几啊?”陈千歌问。“礼拜五,”陈千阕说,“怎么了?”“哦,礼拜五啊…”陈千歌点点头,“明天就星期六了是吧,谢子路和靳小鱼应该都放假了吧。”“你想他们啦?”靳子桀给他盛汤,”今天下午他们俩就放假了,幼儿园普遍下得早,让他们下午过来吧。”“哎,不用这么着急,哪有一下课就上医院来的道理。”陈千歌摇摇头。“没事儿,路路昨晚还念叨你呢,说今天要来看舅爷爷。”陈千阕说。“真乖啊。”陈千歌叹了口气。“不吃了吗?”靳子桀看到他已经把调羹儿放下了。“吃不下了,”陈千歌说,”今天感觉吃的还是比往常多一点儿。”“嗯,最起码把饭给吃完了。”靳子桀收拾着碗筷,拎到外面去洗碗。陈千阕把桌子给收了,“想躺着还是靠着?”“靠着吧。”陈千歌说。陈千阕给他调好床头,又给他把吃药的水晾着,陈千歌就看着自己满头银发的妹妹熟练地做这些事儿。“千阕。”陈千歌突然喊了声陈千阕的名字。“咋啦?”陈千阕从分药的间隙中看了他一眼。“谢听走的这三年,你感到孤独吗?”陈千歌问。陈千阕的手一顿,不自在地笑了笑,“都过去了,先开始是挺孤独的,也很难以接受,但要带孙子给儿子儿媳做饭那些忙碌的事情就占据大脑,久而久之也没那么孤独其实。”“我走了之后,靳老头儿会很孤独,”陈千歌又叹了口气,“我俩这几十年又没领养小孩儿,都是你陪着我,我陪着你,我不在他身边,他得多难过啊。”“想什么呢,你会活得好好的。”陈千阕抬手抹了抹眼角。陈千歌无力地笑,“唉,这病还有治好的可能吗?”陈千阕坐在凳子上,偏过头不说话。“到时候拜托你了,多去找桀哥说说话,不用把他接到你们那里住,他也不会同意的,他随时就爱倒腾花花草草那些,菜那些也不用给他买,他会自己种,”陈千歌缓慢地说着,“每年过年靳陈两家就由你来组织,到我们那里去过年,给桀哥冲一冲喜气和温馨气,最起码让他觉得,家里还有这么多人呢,让那些小孩儿多找他要些红包,他有钱,他每年最喜欢的就是发红包了。”“你说这些干嘛呀,”陈千阕扯了张纸擦泪,“跟交待遗言似的。”“我…”陈千歌摆摆手,“我不行啦,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在门外的靳子桀眼泪不停地往下滚落,落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揪着自己的心哭。等病房里两人没再说话时,他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走进去。下午靳陈两家的后辈都来看陈千歌了,空荡的病房热闹得不行,最后靳子桀看陈千歌脸色不太好,就没让后辈们跟陈千歌久聊。“几点了?”陈千歌咳嗽一声说。“六点多一点儿,我去给你温饭。”靳子桀给他掖好被子说。“先不着急,”陈千歌虚虚地握住靳子桀的手,“我想去看一看日落,好不好?”靳子桀鼻腔顿时酸涩,极力忍住泪水流下来,点点头说,“好。”他给陈千歌穿好衣服,虽然是八十岁的老人了,陈千歌身材还是精瘦高挑的类型,就是生病了把他折腾成骨感来,衣服套在身上空荡荡的一片。夏天的太阳西下的晚,橙黄色的夕阳洒在充满消毒水的医院,拉长各个病人的身影。“这几月辛苦你啦。”陈千歌拍拍靳子桀的手。“说什么呢,”靳子桀皱眉,”什么辛不辛苦的。”陈千歌指着远处的木质长凳,笑着说,“在那坐一会儿吧,感觉能清晰地看见日落。”“行。”靳子桀扶着他走过去。两人相靠而坐,陈千歌喘着气,把头靠在靳子桀的肩膀,夕阳的光能全部照在他俩身上。“日子过得好快啊,”陈千歌说,“这一晃,匆匆八十年就过去了。”“就是。”靳子桀应。“靳老头,我没想到你老了居然长这么丑。”“陈老头,你也丑,大哥别说二哥。”陈千歌闷着嗓子笑,“在我心中,你还是十八岁的模样,很帅。”“你还记得呢,我都快忘了我们十八岁是什么样子了。”靳子桀轻声说。“那个时候的你呀,是寸头,脑侧还剃了三道横杠,眉毛很浓,眉形很好看,鼻梁高挺,整个人又酷又凶,”陈千歌抬起头看了靳子桀一眼,“现在你的头发全白啦,也不是寸头了,也没有以前那么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