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失而复得的书包,秦朗心情大好,他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他还没发誓以后不欺负人。”杜大人连忙将窝在地上默默流泪的杜文昌拎起来,摁着他的脑袋,逼着他对天发了誓:“对不起,我,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人了。秦,秦朗,你原谅我了吧……”秦朗这才愉快的点点头:“好。”杜大人松了一口气,他扯着杜文昌的手同范夫子道了个歉:“杜某教子无法惊扰课堂,还请夫子让杜某将杜文昌带回家里好好教导。”范夫子微微颔首:“嗯,去吧。”眼看杜文昌快要迈出学堂的大门,范夫子盖上了茶盏,扬声道:“杜大人,范某家中的私塾庙小,容不下太多的学生,杜大人还是给杜文昌物色更好的夫子吧。”杜大人身形一僵,转身时却又笑容和煦:“好,劳烦夫子了。”看着这一幕,简嘉唏嘘不已,不知范夫子之前到底是多大的官啊,明明都丁忧回家了,还能震慑住县令。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秦朗今天受了惊吓,范夫子有意给他放个假让他回家看看,可是这孩子同兄长和姐姐见过面之后心反而静了下来。同简嘉和秦易告别后,他端起小木盆道:“夫子,师兄,我先去洗了书包。等书包洗好了,我们继续上课可以吗?”一出范家庄的范围,杜文昌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了下来。方才他经历了从出生开始最重的责打,而且打他的人是他最喜欢的爷爷。他捧着被爷爷打肿的手缩在了马车中的椅子上,默默心碎。杜大人小心翼翼牵着杜文昌的胳膊,看着上面肿胀的红痕,心痛地吹了吹气:“乖孙今天受苦了,爷爷打痛了你,是爷爷不好,爷爷错了。”打在孙身,痛在爷心,他哪里不知自己下手重了?只是今天这事,要是他不下重手,就是范阁老对他下重手了。杜文昌一听,更多的眼泪从肿胀的眼皮里滚了出来:“他们都喜欢秦朗……他们说我除了家境好,其他都比不过秦朗,呜呜呜,爷爷,我讨厌他们。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们了……”杜大人将杜文昌搂在怀里,亲了亲杜文昌汗湿的额头,眼神后悔道:“爷爷怎么不知道你委屈,爷爷也是为了你好啊。爷爷我千辛万苦才得知阁老回了老家,为了把你送到他面前,我求爹爹告奶奶,只求你能入了他的眼。可万万没想到,我乖孙受苦了不说,竟然还是被他赶了出来。爷爷我这心里真不好受啊……”杜文昌抽抽搭搭:“爷爷,个老是什么啊?”杜大人深深叹了一口气,抬手指了指天空:“阁老啊,是除了皇帝之下最大最大的官儿,就算爷爷我,给他提鞋都不配。”若是一般的夫子,哪里需要他低声下气卑躬屈膝。朝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范阁老是为了避嫌才以丁忧为由离开了朝堂。“乖孙啊,你真的差一点就成了天子门生了啊。真的,就差那么一点啊。哎……”如今朝中有大半的官员都是范立恒的门生,只要他愿意美言一句,孙儿就有锦绣前程。只可惜这一切都被那个叫秦朗的孩子毁了,更生气的事,他还不能当着范立恒的面发泄情绪。杜文昌太小了,不是很懂爷爷的意思,他只是委屈:“可是爷爷,我真的不喜欢秦朗。”说起这个,杜大人又是欣慰又是懊恼,“爷爷知道。你知道你今天这事真正的错处在哪里吗?”杜文昌泪意又涌上来了:“不该推秦朗下河……”方才他已经挨过打道过歉了,长教训了。哪知话音一落,杜大人却摇了摇头,眼神狠厉地说道:“错,真正的错处是,你没抓准时机。动手时被人看到了落了口实是其一,秦朗没被淹死是其二。文昌你要记着,成大事者一定要抓准时机一击绝杀,决不能被人抓住把柄。”杜文昌似懂非懂的看着杜大人,杜大人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哄着:“总之今天我家乖孙受委屈了,爷爷绝不让你白受委屈。你放心吧,日后爷爷一定为你,讨个公道。”动不了范立恒的门生,难道他还动不了门生的家里人?那秦朗只是猎户的弟弟,若是秦朗依仗的家人没了,他倒是要看看,那秦朗能安心求学到何时。杜大人轻言轻语地哄着:“不急,我们啊,徐徐图之。”作者有话说:秦易抖了抖身体,各种各样的武器叮铃铛啦落下。简嘉:你,你在做什么?秦易:做好了拼命的准备,结果没用上。◎贵客迎门◎回家的路上,两人共乘一骑,简嘉唏嘘感叹:“没想到那杜大人倒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还以为能养出杜文昌那样熊孩子的家长,也会是熊家长。”秦易有些不理解:“熊孩子?熊家长?”简嘉解释道:“熊孩子就是调皮捣蛋做坏事的孩子,熊家长就是包庇纵容他们的长辈。”秦易一手扯着缰绳,纵然身体坐得笔直,胸口还是会随着俊俊的动作触碰到简嘉的后背。大夏天的人容易出汗,简嘉身上却没有让人厌恶的汗臭,只有淡淡的茉莉花香。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乌发下方洁白又纤细的脖颈……也许是天气的关系,秦易感觉自己的体温快速上升。来的时候两人满脑子想着秦朗的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怎么回程的时候,秦易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对了呢?同简嘉闲谈几句之后,秦易竟然开始走神了。秦易不说话之后,世界安静了下来。简嘉感受着身后属于秦易的体温和心跳,身体逐渐僵直。好近,她怎么从没发现,秦易的存在感这么强?简嘉动了动身体,试图缓解尴尬:“哎,你知道不?我刚刚一直在想,要是那个杜大人当众偏袒他家孩子,我该怎么办呢。”“能做县令的应当也是饱读诗书明辨是非之人,杜大人今天的做法很正确。”秦易沉声道。简嘉认同道:“是啊,若是朗儿在外惹了事,我觉得我们也不会一味偏袒……嗯?这是什么?”从上马时,简嘉就觉得有什么硌着自己的后腰,方才不动身体还好,动了之后,那东西更硌了。简嘉反手摸去,等收回手时,就见掌心中握着刀柄,一尺长的匕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简嘉一愣,这匕首好像不是从秦易平时放匕首的地方抽出来的?再转头看去,只见秦易腰间别着他常用的那把,简嘉惊讶地睁大了眼:“你……带了两把匕首?”秦易转头看向路边的风景,像是被人逮住了小动作似的,不好意思道:“嗯。”听到朗儿溺水的时候,他大脑一片空白,却下意识的多带了一把防身武器。听说朗儿是被人推下河时,那一刻他的杀意直冲头顶。如果今天朗儿真出了事,杜大人哪怕作秀做出花来,这两把匕首还是会插入杜家老少的心脏上。如此血腥又可怕的想法,他无法告诉简嘉,更不能对任何人说。好像从炽翎军中回来之后,他的心就像变成了一块即将烧完的炭,看似风平浪静,只要有风吹草动,木炭就会褪去表层的灰色,露出下方燃烧着的炭火。那火焰顷刻间就会冲上他的头脑,烧得他万劫不复。握住匕首的瞬间,简嘉就明白了秦易的想法。如果她是秦易,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遭受了重大的伤害,她不会管什么公序良俗,也不会管对方有多少权势。即便她只是个匹夫,也会让对方血溅五步。简嘉笑了笑,将匕首还给了秦易,眯眼看着前方的路:“走吧,我们快些回家,早些建好房子将朗儿接回家。”还好这事顺利解决了,匕首也该收回到刀鞘中了。给秦家盖房子的瓦匠领队姓曹,曹瓦匠出生在瓦匠世家,从他开始往上数十代都是专业瓦匠,巅峰时期,曹家曾经接过修建皇宫的任务。他本人的实力也很强,可以豪不谦虚的说,大景两百年间的房屋式样,他闭着眼都能指导他的徒子徒孙们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