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宣怀一头雾水地打量着两人。
两人自然不是季老四夫妇,远远看着虽然高矮胖瘦都差不多,可到了跟前便很容易辨认了。借着微弱的月光,离他更近一些的男人发顶微秃,颧骨高耸,面部干瘦,两撇胡子很是稀疏,此时正一脸怒气地盯着季宣怀。而被吓得蹲在墙边的妇人,虽然身形颇为高挑,可面部却十分圆润,除了那张同样显得刻薄的嘴之外,看上去要比季老四的家里和气多了。
“季宣怀你个狗崽子,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怪?”见季宣怀仍然举着铁锹,那妇人先开口责问道。
“狗都算抬举他了,哪家狗连自家人都咬,狼心狗肺的东西!”贴墙站着的男人跟着气势汹汹地骂道。
“我是狗,那狗的大伯是什么?感情你也是条老狗么,还真抬举自己!”季宣怀也不生气,见说放下铁锹,不紧不慢地反击道,然后瞄了眼那妇人挎着的篮子,不耐烦地问道:“你们到底来干嘛?”
虽然来人很是可疑,可季宣怀并不认为是他们在捣鬼,一来自他从八岁那年被赶出来之后,就与他们再无任何牵连,而沈家跟他们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二来,不是季宣怀小瞧他们,只能窝里横的他们也没有这个胆量。
“反了你了!看我……”对方明显被季宣怀激怒了,边说着边要上来踹人,只是被出现在季宣怀身后的两个人又给吓了回来。
“沈家妹子,这……这……闹的到底是哪一出啊?我们两口子就是想来跟你商量个事,也没想干啥呀?”见沈家母子也在场,那妇人也彻底地糊涂了。
“抓贼!你们到底有什么事?”还没等沈母答话,季宣怀又开口道。
“你们家里遭贼了?”一听有贼,那妇人立刻关切地问道,连来意都顾不上讲了。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季宣怀皱着眉头反问道,随即似乎猜到了什么,在两人和沈母之间来回看了一下,问道:“你们是想租那几块地?”
“有你什么事?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见一直都是季宣怀在询问他们,男人厉声训斥他道,随后缓和了口气,对着一旁的沈母道:“我们也不想这么晚来打搅,可受人所托,不来走一趟心里过意不去,就是想问问租地的事。”
“哦,那是我们误会了,让你们受惊了,先进屋再说吧。”沈母松了一口气,边客气地说着,边上前推门去了。
季宣怀原本还有些不甘心,想在外面再守一会,但被沈母阻止了。不清楚眼前状况的夫妇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一言不发地跟着沈母往里走,等在堂屋里坐定之后,才开始说明来意。
原来是邻村有一户人家听到消息,想租种从季老四那里收回来的五六亩地,因和他们相熟,便托他们前来商量,希望沈母看在同村的份上,能答应下来。
沈母原本还害怕因为季老四的缘故,村里没有人再敢租这些地,而别村的人她又不认识,正在心里犯愁,若是再拖上一段时间,就赶不上秋耕了,此时听了他们的话,自然很是高兴,紧接着便商讨起分成、立字据等事项来。
“既然知道这地好,怎么你们自己不租?什么时候舍得肥水往外流了?”见他们对沈母的要求毫无异议,连说好话,一直旁听的季宣怀忍不住插言道。
“唉,乡下人就是靠天收粮,靠地吃饭,这么好的地,村里谁不惦记呢?要不是都害怕那家背后使坏,这门槛还不早被人踏坏了!受点累没什么,可连日子都过不安生,谁还敢出头呢?”那妇人本不想理会,可见沈母也看着她,便颇为激动地解释道。
“你们又不沾亲带故,不怕季老四知道了记恨你们么?”季宣怀不屑地哼了一声,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然后又接着问道。
“我说你……”见季宣怀偏要刨根问底,对他们毫无尊重,男人又火气直冒地开口道,只是被身边的妇人及时拦住了。
“沈家妹子又不是村里那些嘴碎的,既然都到这一步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家大姑娘也不小了,有人给留意了他们家,我们两家也都挺中意的,再过个一年半载的,怕就要定亲了,所以……”妇人说到这里,冲沈母笑了笑,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还是不流外人田么!”季宣怀恍然道。
“妹子你放心,那家人都是再讲理不过的,绝对不会让你们为难。就是这事村里还没人知道,我们之所以这么晚来,也是怕惹出什么麻烦,乡里乡亲的,想来妹子你也能体谅。”妇人也没理睬季宣怀,只是对着沈母说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就按先前说的办吧,麻烦转告他们,过两日来将字据立了就是,别耽误了秋耕。”沈母报之善意一笑,作出决定道。
双方说定之后,夫妇俩又说了一些好话,嘱咐沈母不要跟人提起他们来过,最后倒出半篮子玉米,便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这算盘打的,比鬼都精,两家鬼撞一块了才热闹呢!”等沈母关好门后,季宣怀恶意地说了一句。
哪成想还当真被他说中了。
第二天清早,季老四家里便端着一碗饭,村前村后窜了几家,扯着大嗓门将昨晚起夜时,见到季宣怀他大伯夫妇俩鬼鬼祟祟地往沈家跑,不知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传了个遍,惹的两家直接吵了起来。虽然季宣怀的大伯一家很快便躲了出去,但在争吵的过程中,却将季宣怀他们半夜抓贼的事说了出来,并直言那贼便是季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