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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第1页）

她不愿意这样想，这样想法是将洪钧贬得分文不值了。可是事实俱在，竟无以自解。而且那种难以言宣的抑郁，亦竟无法自制，差不多都摆在了脸上。

这使得洪钧惊诧莫名，同时也非常失望，并有些气愤。以他的意料，吐露了这几句真言，她必然会既惊且喜，谁知竟是这样快快不乐的表情，莫非她还嫌他多着一个元配。

于是，他的脸色也阴沉了；颓然倒向椅子，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低着头生闷气的样子。

反而是他这副形态，倒让蔼如生出信心和勇气，心想：他一定有解释，不妨问一问他。

&ldo;三爷，&rdo;她平静地问：&ldo;你是什么时候打定的主意？&rdo;

&ldo;你指的什么？&rdo;

&ldo;不就是兼桃那回事吗？&rdo;

&ldo;我早就这样想了。不过事情没有把握。&rdo;洪钧答说：&ldo;先要我家老太太点头，这就花了我年把的功夫，才说动了老人家。可是这又不是我一家的事，要族众至亲肯承认，我家老太太为此也很费了一番心血。一直到最近，才疏通成功。&rdo;

&ldo;喔，原来是这样！&rdo;蔼如的心境豁然开朗，歉疚地说：&ldo;你一到就告诉我，那‐　&rdo;她笑笑没有再说下去。

&ldo;我怎么能一到就告诉你？自己前途茫茫，不知是何了局，凭什么向你求婚？&rdo;

&ldo;求婚！&rdo;蔼如默默地、重复地念着这两个字，有如咀嚼甘蔗，越咬越甜，以致于忘掉说话。

&ldo;话都说清楚了。&rdo;洪钧问道：&ldo;你的意思到底怎么样呢？&rdo;

虽然满心喜悦，千肯万肯，到底也还不好意思亲口许婚。蔼如略有些忸怩地答说：&ldo;老太太为我费那么一番心血，我不能不识抬举。不过，你总也得跟我娘说一声。&rdo;

&ldo;那当然。虽无媒的之言，应有父母之命。我先要看你的意思，再跟你母亲去说。&rdo;

&ldo;我，我不是说过了吗？&rdo;

※　　　　　　　※　　　　　　　　※第二天日中时分，两乘轿子由望海阁抬到关帝庙。等阿翠将蔼如扶出轿时，路人纷纷驻足，因为堂客到关帝庙来烧香，是件稀罕的事。

见此光景，蔼如大为踌躇。她倒不怕路人指指点点，怕的是为洪钧招致飞短流长的传言。且不说洪钧在烟台亦是知名人物，任何一男一女在关帝庙拈香盟誓，亦会被人当作新闻传说。看起来，此事断不可行。

念头转到这里，瞥见洪钧亦将下轿，便急急叮嘱阿翠：&ldo;你跟三爷去说：不必在这里烧香了！原轿回去。&rdo;

语气紧迫，阿翠连应声都顾不得，掉头奔向后面一乘轿子，匆创传话。洪钧亦已发觉路人注目，省会得蔼如的用意，自然照办。

原来说停当的，关帝庙烧罢香，回程便到李婆婆那里。此刻自是照原定的行程，双双来报喜讯。这一次是洪钧先到，轿子等在门口；待蔼如下轿，迎上去问道：&ldo;是不是你先跟老太太说了，我再进去？&rdo;

这是洪钧第一次称李婆婆为&ldo;老太太&rdo;。这三个字入耳，蔼如有异样的感觉，当然也觉得安慰与得意。想到母亲听洪钧改口，以尊称相呼时，不知会如何高兴，不由得便展开了极甜的微笑。

&ldo;怎么样？&rdo;洪钧在催问了，&ldo;我看是你先说的好。&rdo;

&ldo;嗯，嗯！&rdo;蔼如连连点头，&ldo;那你就在堂屋中坐一会。&rdo;

于是蔼如满面春风地揭开李婆婆卧室的门帘，只见她母亲安闲地坐在一张铺了棉垫子的藤圈椅上，望着蔼如问道：&ldo;听说洪三爷又来了。是不是进京，路过这里？&rdo;

&ldo;不是！是特为来看娘的。&rdo;

&ldo;待为来看我？&rdo;李婆婆睁大了眼，困惑地问。

&ldo;娘！&rdo;蔼如的脚步与笑容同样地轻盈。她穿的是一件玄色软缎绣绿叶红花的灰鼠皮袄，仿佛彩蝶似地飞到她母亲身边，蹲下来扶着圈椅的靠手，用一双亮得出奇的眼睛，仰望着李婆婆却是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