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也从未体会过类似的情绪,因此他只能凭借曾体会过的概念来勉强解释——所以,是恐惧吗?还是激动,崇敬又或者,是这一切的总和?
他无法得出答案,思绪也变得混乱,曾具备的敏捷与沉稳全都无情地抛下了他,只留下一个冰冷的念头,飘荡在虚假的神经元和依靠记忆塑造出的人格之中。
疯狂。
暗黑天使颤抖着跪倒在地。
他眼前正闪耀着一团跳动的火光,这火实在是太亮了,亮到他恨不得自己现在就瞎掉。极度的恐惧从无法探知源头的深处如波涛般涌起,将他淹没。
他太害怕了,只是看着火光就害怕到不能自己同时还极度担忧,认为自己极有可能会做出些愚蠢的事情来——人在面临巨大的压力时就是会这样,他也不例外。
然而,与此同时,他仍然为此感到困惑。
“很好,无法理解就对了。”
火焰中的人如是说道,并对他投来平静的一瞥,那目光使他心脏停跳,心生莫大的恐惧。暗黑天使试图移开视线,但他很快便意识到他根本不可能做得到这件事
除非他允许。暗黑天使几乎是哀求着想。
他抽搐着咽下涌起的鲜血:除非你允许。
“我允许。”火焰中的人说。“但你实际上并不需要我的允许,卡利班的塞拉法克斯。”
什么?这又是什么意思?
接踵而来的问题深刻而残忍地戳刺着他的心,用远比任何刀刃都锋利的东西使其变得千疮百孔,流血不断。无数句话卡在喉咙内呼之欲出,而他竭尽全力所能出的声音,竟然只是几声听上去极为可笑的呜咽
暗黑天使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所接受的冲击过于巨大了。但是,有一点需要明晰:哪怕已经得到了允许,他也没有移开视线。
他做不到这件事,无论如何尝试都做不到。
火光跃动,映在他的眼睛里。就算是倒影,也纯粹到了完美的地步。暗黑天使很难将这张脸与‘人类’联系起来,但是,不知为何,他竟更无法将它与‘神明’搭上联系。
若要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这张黝黑的面庞上缺乏神明所具备的那些威严、庞大、阴森且只会带来压迫的东西吧。他看着暗黑天使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普通人看着另一个普通人。
不由自主地,暗黑天使一点点地平静了下来。
火焰中的人对他微微颔,像是在表达赞许,紧接着,他从火焰中走出。
暗黑天使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自己描述这个场景,尽管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一幕。他知道那人身穿长袍,脚踏便鞋,有一双粗糙的手和平静的眼睛——但是,除此以外呢?
难道真的有人会相信,这就是帝皇的模样?难道真的有人会觉得,人类的帝皇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
就连亲眼所见这一切的他自己,都对此感到难以置信。
“无论你如何怀抱憧憬,帝皇都是一个被捏造出的形象。”
那人平和地开口,声音洪亮,回荡在此处空间之内。
“人们可以信仰他,崇拜他,为他画像、塑像,以神的口吻谈论他,并宣称他给了他们力量但是,归根结底,又有谁真的见过他?”
“你以为他看上去会是什么模样,塞拉法克斯?你觉得,他应该被黄金与无尽的荣光所包裹,威严无比,用他人无法反抗的力量压迫着使人低头,弯腰,下跪然后臣服吗?”
他走到暗黑天使面前,伸出右手,五指如刀般深深刺入暗黑天使的肩膀,远比火焰更炽热的力量狂怒地咆哮起来,代替血液奔涌在血管之内,使他无比痛苦,难以自控地跪下了。
“不,那只是你心中的帝皇。”神明无情地宣判。“你来到这里,想见到一尊你臆想中的神像,想对他顶礼膜拜、泄自己的悔恨与痛苦”
因痛苦而诞生的血泪从眼中涌出,暗黑天使勉强抬头,看向那人,却现自己现在已经看不清他的脸了。现在,他仅能在璀璨夺目的光辉中看见一个无情的轮廓。
“现在,你满意了吗?”神明平静地问。“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塞拉法克斯?被远比你高等且优越的力量压迫着跪下,然后忏悔,痛哭流涕到不能自已,最终博得一个平静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