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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天使颤抖着张开嘴,本想说话,却觉得五脏六腑都要顺着喉咙涌出。他只好闭上嘴,但仍然在心中将那单音节的拒绝坚定地表述而出。
于是光芒熄灭,神明消失,只剩下一个疲惫的人立在原地,双眼中溢满悲恸。
本能地,暗黑天使在心中问:您为何如此悲伤?
那人笑了——这是一个夹杂了愤怒的微笑。
“我的儿子死了,被谋杀了。我的另一个儿子为了救他不惜以身犯险,差点沦为祭品。我的朋友为此施以援手,再次承受莫大的代价这些就是原因,卡利班的塞拉法克斯。”
父亲与友人以无匹的愤怒转动眼睛,凝视起暗黑天使的脸,将他的仇恨深深贯入其中,直达暗黑天使心底。
“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并非帝皇与主君的人,以常人的语调和情绪如是低语。然而,话音落下,他却松开了手,主动后退了一步。
光芒熄灭了,火焰仍存,只是已不再像此前那样恐怖。暗黑天使艰难地喘着粗气,想要站起来,却不可自制地跌倒在地
于是他干脆就这样跪下,张开双手,以求死的心态看向了那人。他明白,他的主君刚才并不是在对他讲话,但他甘愿为此受死。
“不。”那人平静地拒绝。“有罪的人不是你,而是那个躲在你心底的人。他很聪明,知道将你塑造出来,让你代替他来经历这一切苦难。”
“但,但我——”暗黑天使终于能够开口,声音细如蚊蝇。“——我就是他,吾主。”
“你是过去的他。”那人说。“一个为大远征而奉献一切的牺牲者,一个为了人类而挥舞剑刃,承受痛苦的战士,你还不是那个沉沦在虚无和疯狂中无限地向下堕落的叛徒。”
这又有什么区别?暗黑天使痛苦而恐惧地想。我就是他啊,吾主,我知道他都干了什么,我活该死
“而这正是他的狡猾之处。”
什么?
“他塑造了你,卡利班的塞拉法克斯,你还不明白吗?你不是自己认知中的虚无与幻想,你是一个活生生存在着的人,否则你早在见到我的那一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此时此刻,帝皇的声音听上去终于像是他自己了——或者说,像是其他人描述中他的自己。
声若雷霆,字如闪电,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莫大的力量直指人心,掀开化脓的伤口与腐臭的血肉,将其内污物尽数荡灭
暗黑天使苍白着脸,摇晃着趴倒,一阵干呕而不得。
而帝皇仍在继续,他总是如此的,冰冷又公平,也不怪人们曾将他描绘成一手天平,一手宝剑的形象。
“他是怎样告诉你他口中所谓的真相,又是怎样对你进行许诺的,塞拉法克斯?他是否有告诉你,他有办法扭转悲剧,更改既已生之事?”
“我想他一定说过,是吗?他告诉你他有了解决办法,却只字不提这办法应当如何实施。他让你来泰拉,让你找到我,却不说找到我之后将会生什么”
火焰爆,而暗黑天使很难准确地去描述他此刻的感受。
他只觉得无穷的光和热扑面而来,几乎像是在直面核弹爆炸。于是他闭上双眼,打算迎接审判,却未感触到半点痛苦。他迷惘又困惑地睁开双眼,在跃动的火光中看见了一颗宝石。
平心而论,它看上去其实不太像是那样珍贵的珠宝。但是,在看见它的第一眼,暗黑天使心中便只剩下这个词。
宛如奇迹生,他好像突然就认识了那块漂浮在光焰中的石头,纵使它表面粗糙,多有棱角,和路边冷石别无二样
一只手轻轻地握住它,将它从光和热中带出。
“在过去,有个叫卡西多里乌斯·德尔库纳斯的人曾作为信使,踏上旅途。起初,他认为自己是在为我服务,这认知长达数百年也未曾更改。”
“他觉得,是我在给他力量,让他长途跋涉过古老的土地,拔剑面对旧日的邪灵,甚至是走完人类的历史。但他错了,我没有给他任何力量,我也给不了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