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两眼,有种奇怪的感觉在普克心里浮起来。他看到两人走进车厢后,一直向着普克这个方向往里走,虽然一路都能找到空座位,但那个男人总是用眼睛一扫之后,又毫不停留地继续往前走,抱孩子的年轻女人则紧随其后。普克注意到,男人的目光,似乎总在寻找什么目标,一时之间又很难发现。直到快接近普克坐的地方时,普克发现那男人眼睛忽然一亮,立刻猜想,他们大概要坐下来了。
果然,男人大声对女人说:“就坐这儿吧,这儿有空位子。”
女人忽然之间就变得愁眉苦脸起来,一边“噢噢”地低头哄孩子,一边在长椅上坐下来。
普克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隐隐感觉到这两人身上,似乎隐藏着什么信号。经过不少空座位,他们都没有停留,到了这个位置坐下来,男人大声说话,女人开始愁眉苦脸地哄孩子,他们的表现,似乎是在统一一致地宣称着某个行动的开始。
他们坐的地方离普克不远,女人正对着普克的方向,男人则坐在对面,普克只能看见他一个后脑勺和半个肩膀的背影。女人身边坐着一个老太太,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挺大声儿地闲聊。从他们的谈话内容中隐约可知,她们原本并非一起的,只是坐在一排座位上,为了打发时间,才互相交谈。
从衣着上看,老太太和中年妇女的经济状况都算不错,尤其那个中年妇女,烫了一头的卷发,金耳环、金项链,手上戴了不止一个戒指。在普克眼里,这位中年妇女的言谈举止,都流露出一种颇为庸俗的味道来。
此时,刚上车的那个女人怀中的孩子,忽然大声哭起来了。然而有个细节没有逃过普克的眼睛,他机敏地看到,孩子的哭声是年轻女人制造出来的,因为她抱着孩子的手在孩子身上重重掐了一把之后,孩子才开始放声大哭。
职业习惯已经让普克警惕起来。不过,虽然意识到这一对年轻夫妇一定有些问题,但此时尚不清楚他们究竟想干些什么,只能先悄悄观察。普克换上若无其事的表情,眼睛像是在无所事事地四处张望,而耳朵却竖了起来,用心捕捉着不远处传来的每一个声音。
孩子的哭声惊动了不少人,大家都在向孩子哭的方向看着。那对原本正在东一句西一句交谈的老太太和中年妇女,都停下谈话,扭头看着同一条长椅上的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脸上的忧愁更多了,忙不迭地拍着孩子,声音很大地嘟哝:“噢——噢——宝贝儿,不哭,不哭……”
她对面的男人大声说:“你轻着点儿,别把孩子弄疼了。”
女人唯唯诺诺的应着,可孩子忽然地哭声忽然又尖锐起来。女人一脸焦虑地望着男人:“这可怎么是好,孩子这么死命哭,肯定是病又严重了。”
男人探身到女人面前,伸手摸摸孩子的头,大声叹气:“唉,真是,真是,也不知孩子得的什么病。”
旁边的老太太好心地问:“这孩子生病啦?”
年轻夫妇都唉声叹气,男人说:“是啊,晚饭前就开始死命哭,吃的奶都吐啦,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中年妇女身子往里缩了缩,似乎想离旁边抱孩子的女人远一点,皱着眉问:“那还不赶紧到医院去看病?”
“看啦。我们那儿小地方,医生说他看不出来什么毛病,让我们送到省城的大医院去看。”年轻女人怯生生地回答,“我们急死了,这不是赶紧去城里给孩子看病么?”
周围的人说了几句同情的话,便不再说什么了。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下来。
那年轻女人忽然忧虑地问丈夫:“哎,孩子要是病的重了,可咋办哪?身上也没多少钱,听说现在住院贵得很,交不够钱,你就是死在医院里也没人管!”
男人很暴躁地骂了老婆一句:“闭上你个臭乌鸦嘴,什么死不死的,没句吉利话。”然后便看着孩子,一脸焦灼的模样儿。
普克想看看男人的表情,便装作坐累了的样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往对面的车厢连接处走去。到了连接处,他隐在玻璃门后悄悄转回身,向车厢里张望,一眼便看到那个年轻男人正朝着这里走过来,忙离开玻璃门,走到旅客上下车的门口,背对车厢过往处向窗外看着。
身后的景物,通过眼前玻璃窗的反射,都落在普克眼里。
年轻男人在普克身后站定,向另一节车厢的方向张望。过了一会儿,那节车厢里走出一个相貌凶悍的男人,到了年轻男人身边停下来。两人显然认识,虽然没开口说话,但普克从玻璃窗里看到,他们的手似乎做了什么手势,然后两人分别转身回到自己的车厢去了。
普克此时已经确定,自己所在的车厢里,一定马上就要发生什么事了。他又停了一小会儿,然后装作百无聊赖的样子,慢慢走回自己原来的座位处。再过两分钟,车厢连接处的门被推开,有三四个身体都比较强悍的男人陆陆续续走进来。普克一眼看出,其中就有刚才跟年轻男人碰头的那个中年男人。
普克马上把注意力落回到那对年轻男女身上。此时,年轻女人正对男人说:“孩子口渴了,你给开一罐健力宝喝吧。”
一听这句话,普克心里一亮,马上明白这些可疑的人要上演什么把戏了。
果然,下面的过程正如普克所料的一样进行着。
年轻男人听了老婆的请求,打开随身带来的那个花花绿绿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瓶健力宝饮料,找到拉环,用力拉开,“随手”把拉环扔在小桌板上,将饮料递给老婆。
女人边把饮料往孩子嘴边送,边装模作样地问男人:“哎,拉环呢?你扔哪儿了?”
男人不耐烦地语气:“你要那玩意儿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