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外面是一条繁华的大马路,小夏拉起彩儿的手,他们继续往前跑。正要横过马路对面,一辆警车从另一条街道转弯快速驶过来。警车刹车不及,朝着马路中间的彩儿和小夏撞了过去。小夏眼快,回身推开彩儿,自己却被警车撞了个正着。
小夏的身体被警车给撞飞了,飞出足有两丈余远。
半空中,小夏的肩膀着地,弓着的身体仿佛跟个车轮子似的在地上滚动,两边摇摆。忽然间他的身体完全倒地,人已经失去了知觉。
彩儿看到这场突发的车祸,惊恐万状,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警车停下,跳出一个人来,是张昆。张昆穿着巡捕黑制服,看来正是要去执行任务。彩儿见到张昆,叫了一声&ldo;昆哥&rdo;。张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的人是彩儿,更没想到车撞到的人是小夏。
彩儿,怎么会是你们?张昆问。
昆哥,你快救小夏!彩儿大声叫起来。
张昆赶紧上前去,抱起地上的小夏。小夏的鼻子和嘴边流出了一些血,身体往上一挺一挺,两脚时不时地抽动几下,像一只被剥去皮的活青蛙。
法租界的警车在街道上一路狂奔。
张昆驾着快车,很快就把小夏送去了附近的一家医院。小夏在警车上睁开过两次眼睛,彩儿喊叫着他,他的意识还有,好像还听得见。
小夏送进手术室抢救,张昆有任务在身,旋即离开了医院。
张昆的任务便是赶去两名死亡日本兵的案发现场。他走进那条弄堂,来到木门倒塌的屋子门外,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在这里把守,他们的脸色都很阴暗,就像是刚死了爹娘。
这时屋子里抬出一个日本兵来,是那个身材高大一点的日本兵,他曾经被刺刀穿透后背,如半边猪肉一般挂在了墙壁上,现在他老实了,老实得像一块晒干的泥巴,再也挤不出一点水分来,只是有一只眼睛怎么也关不上,是那只用来瞄准的右眼,或许他还是无法想通,怎么地就被对方的刺刀给捅了个透心凉,这太不可思议了。
过了一小会,房子里又有人出来。一个身体结实滚圆的日本兵,背着另一个死亡的日本兵,他满脸都是泪水,可想之前一定哭得十分伤心。死亡的日本兵脑袋上盖着一块布,像是枕巾,已经成为红色,先前应该是绿色或是蓝色的,这个矮一点的日本兵曾经骑在彩儿的身上,差一点就掏出了裤裆里面的东西出来发泄发泄,现在算是老实自在了。
张昆上前去,揭开布巾看了一眼,死亡的日本兵后脑壳完全破碎,脑浆和血水混杂在一起,像一只摔破的浆糊瓶。
见到两名死亡的日本士兵,张昆很震惊,全身一阵战栗。
最后日本小队长和几名士兵从屋子里面出来。小队长看见法租界的张探长来了,两只眼睛便爆出凶残的光泽来,&ldo;嗖&rdo;地一声,从腰间抽出半截军刀,面朝着张昆,愤怒异常,接着又把军刀插回刀鞘。日本小队长哇啦啦地说了一些话,还有几句是半夹生的中国话,不是说话,几乎是吼。这里是法租界管辖的地区,小队长勒令巡捕房给日本方面一个交待。张昆身体站得笔直,点了一下头,回答此案巡捕房一定会追查到底,尽快抓获凶手。
唐爷和汉清还有水月、兰儿赶来了医院。
唐爷望着床上死人一样睡着的小夏,他的眼里就有了泪水,那些泪水如雾气沾在玻璃上,许久都弥散不开。唐爷握住小夏的手,小夏的手似乎有感应,微微地弹动了好几下。大家都问彩儿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把小夏弄成这样了。彩儿只是哭哭啼啼,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此时唐爷无法去责怪彩儿,他显然看出女儿是因受惊,神志极不清晰。
一位有经验的大夫进来,告诉说小夏只是轻微的脑震荡,不会有生命危险,昏睡一些时间便会醒来。
人不死,就应该庆幸,唐爷只能这样去想了。
第二天早晨,小夏才醒过来。
睁开眼睛的小夏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一觉醒来就躺在有药气味的地方。他摇动着脑袋,想记起一些事来,可怎么也记不住。彩儿趴在床边睡着了,忽然发现床铺在动,立即被惊醒。
彩儿按住小夏的手,不许他动弹。
这是在哪里呀?小夏问。彩儿告诉他这里是医院。小夏又问,彩儿,我没有生病,怎么会躺在医院呢?
你真的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彩儿怔怔地望着小夏的脸。
小夏愣头愣脑的模样,没说话。
小夏哥,吃云片糕的事情记得吗?彩儿想唤醒他的记忆。
记得,不好吃。小夏说。
遇到日本兵的事情记得吗?彩儿追问他。
记得一点,我们逃跑了。小夏努力地想了想,还笑了笑。彩儿说,小夏哥,如果阿爸问起昨天发生的事,你就说没有遇到过日本兵,晓得吗?小夏反问,为什么呀?彩儿生气地说,你这个笨鹅,你要为我保密,不能说的!如果阿爸知道我们昨天遇到日本兵的事情,再不会准许我出门了。小夏点头,似乎明白,他说,我晓得了,我不说就是了。
彩儿凝望着小夏好一阵子,心里寻思着发生的那些事,她问小夏,小夏哥,昨天你杀人了,杀了两名日本士兵。小夏的脖子似乎僵硬了一下,手指在上面抓了抓,认真地说,杀人?杀日本人?没有呀,昨天我和你跑了,我们跑得好快的呀,日本人没有追上。小夏显然是不记得所有发生的事了,彩儿很郁闷,拉了拉小夏的手说,你的脑子真坏死了呀?那,那两个日本兵到底是谁杀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