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到小夏的叫喊声:&ldo;师傅,师傅你怎么了……。&rdo;大家回头去看,只见小夏扶住脸色发紫的唐爷。
唐爷想咳嗽,咳不出来,嗓门眼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塞住了。
最终唐爷还是&ldo;啊&rdo;地一声咳出来了,接着&ldo;啊&rdo;地又是一声,喷出一大口的鲜血来。那股浓浓的血水喷出有好几步远,溅得满地都是。
第十五章
那首&ldo;樱花啊樱花啊&rdo;的乐曲如潮水般涌动,还有一面很大的太阳旗在半空中飘来飘去。军乐队的日本兵吹响着乐器,他们的腮帮鼓得老大,成为一张古怪的娃娃脸蛋。上海大东亚红木家具商行的新招牌高高地悬挂,日头下是那么的辉煌而耀眼,街道的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开了门打开了窗,许多个黑黑的脑袋伸出来,朝着唐家的店铺张望,他们表情呆滞,像是木雕的人。唐爷的身体很干很硬,就搁在店铺大门前,唐爷的脸上和身上留有很多的血,他的手掌里还紧紧地握着那串佛珠。汉清、水月、兰儿和彩儿,还有六叔和阿牛他们都围在唐爷的身边,他们都不说话,不哭也不流泪。小夏走到唐爷的身边来,蹲下身体,伸出手去擦着唐爷嘴边的血,可怎么去擦,那些血水都擦不掉,血水就像是胶粘在脸皮上一样,最后小夏急了,用力去拍唐爷的脸,拍出一种极其奇怪的&ldo;呱呱&rdo;响声来。
小夏猛地一下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屋子里黑洞洞的,可以看到窗棂外面远处的灯影。他坐在床上,做了一个噩梦。
小夏惊魂未定地下了床,趿着鞋在屋里子乱走了一圈。他无法再睡了,拉开房门走出去。
公馆的楼上楼下异常的寂静,小夏从楼梯上走下来,他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客厅里一片黑暗,小夏经过客厅,往唐爷的卧室走去。唐爷的卧室门是虚掩着的,有一丝丝暗淡的光亮往外面透出来。
是小夏吧。唐爷沙哑的声音传过来。
小夏推开门,往里进去。屋子里点着一盏壁灯,唐爷半躺在床榻上,一床薄被子拉到胸口,他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温和慈祥。唐爷在床上已经躺了两天两夜,人一下子老去了许多,额头上的皱纹像新犁出的泥沟沟。唐爷的床边还趴着一个熟睡的人,那是彩儿。
师傅。小夏轻唤了一声,发出声音的时候仿佛有刀尖在心口处划了一下,有血要流出来。
唐爷示意小夏坐在床边,他的一只手上还握着佛珠。
小夏,还在担心师傅,睡不着?唐爷说。
小夏点点头,坐下身,想到了那个梦,很恐怖,心里一阵悸动。小夏说,师傅,你现在的气色好多了。
师傅还死不了,也不能死,你放心吧。
唐爷说着话,手去轻拍了一下小夏的手。小夏感觉到唐爷手心的温度,那是一种久违的父爱。在这个世界上,唐爷就是他的父亲。小夏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父亲只有半个脑袋,那天凌晨他只看到了半个,还是血淋淋的。此时小夏的脸上瞬间一阵煞白,如降了霜。
小夏,你怎么了?
哦,我没什么。师傅,你一定要活着,好好地活着。
唐爷欣慰地笑了笑,说,我会,我会活着的,师傅还等着要跟小夏下棋呢。小夏呀,还记得那天师傅是怎么把你领回来的吗?
小夏记得。小夏回道。
你当时摆的那个残局,叫梅花阵。师傅以前见过那个局,所以一子就破了。唐爷说话的时候,注视了一下小夏的脸。
小夏低着脸,没回话。小夏当然记得那叫梅花阵,那残局是出自武术学步的梅花桩,他在父亲调教下练习梅花桩的时候,父亲教他摆过这种残局。大千世界,只是没料到师傅的眼界有这么宽。面对师傅,小夏此刻还不能说出自己真实的身世,但他会说,会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唐爷又说,小夏,当时你是怎么回答师傅的?
小夏回道,我说,我说愿赌服输。
唐爷想笑,没笑出声,却大声地咳了几下。
师傅,师傅你不要说话了。小夏关切地说。
这时彩儿醒了,彩儿看到小夏在屋子里,她的手掌去搓搓脸,把额前零乱的头发理了理顺。
彩儿问,小夏哥,你跟我阿爸说什么话了?
没说什么。小夏避开彩儿的目光。
彩儿呀,阿爸好多了,不会有事的,你和小夏都回屋里歇着去。都回吧,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唐爷说。
阿爸,我陪着你吧。彩儿央求着说。
不用不用了,你们都放心,明天一早,我就起床了,我会去佛堂,敲响木鱼,唐公馆不能再这样安静下去了。唐爷的手指了指门。
彩儿站起身来,拉了一下小夏的手,她说,小夏哥,我们就回屋去吧。
小夏朝唐爷点了点头,跟着彩儿转身走出门去。
那扇门关上了,唐爷若有所思地的样子,看着那扇门好长一会儿。
第二天,唐公馆里又开始有了唐爷敲出的木鱼声。
这天,张夫人来到巡捕房找儿子,一定要张昆领着她一块去唐公馆见唐爷,婚事不能再拖,双方的长辈得去静安寺择个日子,把婚礼给办了,都已经到了月底,元乾大师也该从龙虎山回来了吧。张昆心里自然也惦记着这件事,这个星期都在忙稽查毒品案,也没顾着抽空去唐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