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说“好”。几个小时后,宴溪回到别墅。车子刚开进去,宴溪就察觉到不对劲。客厅关着灯,郁柠的卧室也关着灯。他下了车子走进别墅,郁柠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跑着出来迎接他。他按开了客厅的灯,这才看到管家大叔出来迎接。他把手里的东西交过去,拧眉问道:“郁柠呢?”管家一脸疑惑,“您不知道吗?郁小少爷说,他出去玩了。”“出去玩?”宴溪不敢置信,“我不知道,他没告诉我!”他推开管家,径直上了楼,边走边说:“你们也不跟我说?他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去哪里玩?!”管家战战兢兢,“这、这……我们都以为您知道呢……”宴溪一脚踢开郁柠的房门。房间里空无一人。别说人了,里面干净整齐得像从未有人住过。连枕头都不见了!宴溪气得眼前直发黑,他走到床前,似乎还在幻想着郁柠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随时准备跳出来吓他一跳。但很明显,没有。他用左手扶着床头柜,气得额角直抽。他按捺住怒火,问跟在身后闻声而来的一群佣人:“他什么时候走的?”“您出差的他追等把郁柠抓回来,非得好好收拾一顿!六天前。郁柠抱膝蹲在台阶上,看着那个年轻男人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己他的那份外卖。他吃得满嘴都是油,太过着急,甚至菜和米饭粒都掉到了衣服上。爱干净的郁柠:“……”他默默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抽出几张递给他。男人冲他咧了咧嘴,露出一排大白牙。“……”郁柠惊悚地表示,“你、你还是赶紧吃吧……”男人花了五分钟时间就吃完了这顿饭。他接过郁柠手中的纸巾擦了擦脸,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啊,我实在是太饿了,真是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你真是个好心人。”郁柠摆了摆手,说:“一餐外卖而已,不用太在意。你很饿吗?有没有地方住?需不需要帮你叫警察?”男人抿了抿嘴,眼神黯淡,“不用了,我有家的,只是……”男人缓缓说起了他的经历。男人名叫姚景澜。据姚景澜所说,家里虽然不富裕,但也不至于一贫如洗。只是他的父母在外打工,家中只有他和姥姥相依为命。变故发生在去年春节。姚姥姥走亲访友的时候不慎被私家车撞倒在地。老人年迈,自此一病不起,到年底,人已经瘫痪在床,无法动弹。而肇事司机家中情况比他们更糟糕,完全无法支付巨额赔偿,甚至说出了“干脆送我去坐牢吧,我没有钱赔偿”这样的话。为了给姥姥筹钱治病,父母无奈,只能继续背井离乡出去打工,而姚景澜白天上学,晚上回来照顾姥姥。半个月前,姥姥身体又恶化了,这下不仅身体扛不住,神智也开始糊涂起来,上周竟不慎从床上摔了下去,本就糟糕的病情更是雪上加霜。这下子,连白天也需要家里有人寸步不离地看护了。姚景澜无法,向学校提交了暂时休学的申请。然而,这一年的姚景澜已经大四了。“我没有办法一边写毕业论文一边照顾姥姥。”姚景澜苦涩地说,“而且,上周摔下床之后,本就没完全好的伤口又恶化了不少,医药费又是一大笔钱……”郁柠蹲在旁边,小脸皱成一团。如果说这个世界上除了钱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让郁柠非常在意,那一定是家庭成员之间的亲情了。不得不说,姚景澜的悲惨遭遇狠狠拿捏住了郁柠。“哎,终于有个机会把这些负面情绪发泄出来了。”姚景澜搓搓脸,从地上站起来,低头看着郁柠。直到这人站起来,郁柠才发现他的衣服里裹着一个巴掌大的信封。姚景澜冲他挥了挥信封,说:“今天上午去学校交休学的证明,心情实在很糟糕,走在路上又差点中暑,这才想来这里吹吹空调冷静一下,没想到遇见了你。好心人,真的非常感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还请我吃了一顿饭。”他掏出手机,调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说:“加个联系方式吧,等我取了钱,我会还你这顿饭钱的。”郁柠摆摆手,说“不用了”。虽然他爱钱,但眼前这人都这么惨了,他也不至于还非要找人家要回来这几十块钱的饭钱。姚景澜只是笑笑,把自己的手机又往前推了推,继续说着自己之后的打算:“姥姥离不开人,我打算接一点家教的工作,现在可以网上教学,倒是方便我了。希望能够早点赚到钱,姥姥的病……”说着姚景澜哽咽了一下,眼睛顿时红了。他吸了吸鼻子,低声问道:“姥姥会好的,对吧。”比起问郁柠,倒更像是自言自语。几分钟后,姚景澜打起精神。他冲郁柠笑笑,说:“时间不早了,我回去啦,姥姥还在等我。”他又推推手机,“加吧,我真的想感谢你。自从家里出了这么些事以来,你是第一个愿意听我说这些的人。”郁柠实在不好意思,加了他的微信。姚景澜离开后,郁柠站在酒店门口,远远看着他的背影。那人走出几步后,突然垮了肩膀,他站在信号灯下面,身体软绵绵地靠着灯杆。隔了好几秒,才又重新站直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前走着。郁柠心下一酸。他纠结了几秒,掏出手机给姚景澜挂了一个语音。“那个……”郁柠心痛得要死,还是逼着自己赶紧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免得一会儿后悔。他说:“你、你需要多少钱啊?10万够不够……”他看到街对面的姚景澜停住了脚步。过了大约一分钟,听筒里才传来回答:“你问这个干什么?”郁柠沮丧地说:“我、我借你10万块钱吧,你先拿去用……我知道,没钱的滋味太难受了,我最清楚了……。”姚景澜挂断了语音通话,回过头来看着他。半小时后,郁柠垂头丧气地回到宾馆,往床上一躺。他在床上不停打滚。好难受啊,原来即便是做好人好事,心里也会这么难受。他抱着枕头,一边觉得做活雷锋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一边又默默唾弃自己。虽然自己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但也没有太多用钱的地方。比起自己,姚景澜更需要用钱,借给他……就当作是给自己攒点人品吧,郁柠哭唧唧地想。与此同时,姚景澜刚走进本市一家非常知名的高消费酒吧的包间中。包间门被推开时,里面的男男女女停顿一秒,之后对着他这一身装扮哄堂大笑。姚景澜翻了个白眼,丝毫没有方才颓丧的模样。他一扬手,摘了头顶的假发,露出染成银色的短发,嘁了一声,说:“哎哎哎,别笑了。这次的打赌,嘿,本大爷赢了!给钱给钱!”他掏出手机,挨个给他们看收款记录,得意地说:“来来来,赶紧的,谁输了谁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