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福寺虽是皇家佛院,平日里庄严肃穆,如今却因尚服局所主催的开襟楼绣赛而变得姹紫嫣红。前来报名的有雍容华贵的勋贵女眷,也有容颜俏丽的小家碧女。
这有女子的地方,自然会吸引不少男子,无论是达官贵人家的公子,还是贩夫走卒,都想来凑个热闹。
当然,人多的地方,就有买卖。荐福寺门口两侧支起了无数摊子,青果点心,首饰簪环一应俱全,各种卖声不绝于耳,还有几个算命在身后扯开一张大旗,竖写“算姻缘”三个大字。
李思继眼花缭乱,看看这边,口中念叨:“贺兰兄你看,那不是户部尚书家的轿子吗?莫非轿子里是他家的千金?”
又转向那边,拍着大腿高叫:“那不是成王府的宝宁县主吗?县主都来了,不会公主郡主也来了吧?孙大奶奶好大的面子啊。”
尚服局的确用心,四周搭了东南西北四个凉棚专供巧手的娘子们来报名,报名后发木牌一块做参赛凭证。四处张灯结彩,彩绸飘摇。这边写着“巧夺天工”,那边写着“活灵活现”,最绝的是荐福寺门前扎起的高门上还挂着副对联,上联是“读书读史读百家,大丈夫心怀天下”,下联是“绣天绣地绣山河,巧巾帼装点人间”,横批乃是四个大字“盛世不衰”。
同时为了安全着想,特请了金吾卫在四周巡逻,以防有人趁乱为非作歹。乞巧节的开襟楼穿针比赛,原本不过是民间的玩意儿,这么一弄,一下子成了长安城的盛会。
李思继依旧在大呼小叫,让贺兰敏逸十分后悔答应今日陪他来荐福寺。为了不引起更多人的侧目,他只得一手拉了李思继赶紧往寺庙的院走。
原本是想多个清净,却没想到和后院的热闹竟比前院更盛。
弥勒殿前的空地上,一堆人围成一个大圈。李思继挣脱贺兰敏逸的手冲了过去,扒开人群才发现原来气孔穿针的比赛已经开始了。
只见那空地上已摆着一排排案几蒲团,每个蒲团上都坐着一个年轻女子,或俊俏或普通,当下都屏息凝视的注视着自己面前的案几。那案几上是一节莲藕,莲藕上细密的插着七根细小的银针。
靠近弥勒殿一端,拾级而上,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面铜锣。一个身着尚服局官衣的女子正背着手俯视下方的应赛者。待她手一挥,就有人敲响铜锣,那些应赛者便开始用一根丝线依次穿过那银针的针眼。只要铜锣再次响起时完成,便可以进入下一轮。
这一轮正进行中,那些女子一个个颦眉抿嘴,专注力全在手上和针线上,周围围观的人亦不敢打上说话,一个个憋着一口气,生怕惊扰了她们。
天气炎热,又渐近午时。
突然第三排有个女子身子晃了几晃,一下子又晕了过去。
旁边旁观的一个丫鬟大叫一声“小姐”,赶紧扑上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摇晃。
她这突然的一声大喊,如一声惊雷,把距离她最近的几个女子扰的慌了神,有的拧眉瞪眼,有的口中嘟囔,甚是不满。更有那脾气暴躁的,本就被这小针眼细丝线弄得烦躁不堪,这一声叫算是彻底激起了心中的退堂鼓,干脆一推那莲藕,提起裙子来,愤愤离席。
那监赛的尚服局女官看着这众生相,方方正正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淡漠笑容。
“这么细的针啊。”崔霜含站在人群中咬着嘴唇,凝眉苦思:“的确难穿过去,我得想个好办法。”
一旁站着的崔繁露倒是瞧的津津有味:“针是细了些,但我瞧着针眼还不小,而且这两次铜锣响起之间足有一盏茶的工夫,可以一试。”
“是吗?”崔霜含两个手拧着衣角犯难:“我怎么这么没信心呢?哎,阿姐方才为何不报名?”
崔繁露摇了摇头:“我没这个心思,而且我本来就是给你打气来的。”
“唉,有人完成了唉!”崔霜含突然揪住了繁露的衣服,指着最后面的一排。
果然,那最后一排袅袅婷婷站起一个鹅黄衣裙的女子,肤若凝脂,口若含珠,风姿绰约如出水芙蓉。最是那右眼下一颗泪痣,将整个人衬托的楚楚动人,妩媚无双。
“不如去问问她?看有什么诀窍?”崔繁露提议。
“好,阿姐这个主意好!”崔霜含双手赞成,拉着繁露复钻入人群,往那女子身边挤去。
那女子交了七孔针,尚服局的人查看过后,给了一枚铜制的小牌子,以证通过。她将小木牌递给身后的丫鬟,在一群人的艳羡目光中离开了弥勒殿前。
迎面走来两个小娘子,一个粉裙一个白衣,不用问,正是崔氏姐妹。
两方见面,互相行礼道了姓名,原来这小娘子是司卫少卿杨思俭之女,名叫杨怜妆。
崔霜含道:“方才在人群里见娘子穿针,稳如磐石,又快又准,想是有什么诀窍。特来请教一下。”
杨怜妆谦虚道:“什么诀窍,不过是在家里无事时多练罢了。”
“就这么简单?”
杨怜妆点点头:“可不就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