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开始热闹起来。村民们逐渐聚集在老村旁祖尼干河床前的街道上。利普霍恩从他那海军用的高倍望远镜中观察这群人。他发现一个小男孩,全身只裹了一条围腰布,跟在一个穿白羊皮的男人后面从桥上走过。这小孩头上围着一块头巾,上面只插了一根羽毛,头和身体涂得墨黑,并点缀着一些红、蓝、黄的颜色。利普霍恩知道,这是小火神——舒拉威茨,他到老村去视察众神将要降临的宝地。欧内斯特·卡泰死了,但小火神还活着,巴杰部落派了他的另一位儿子来作为这个永恒的神灵的化身。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利普霍恩的眼睛观察着各条通路,脑子在不停地思索。村里比方才更热闹了。鼓笛声在寒冷的空气中几乎被嘈杂声淹没了。这是众神降临的时刻。他们从格利夕山丘游舞而下,经过村中一只漆成白色的水箱。其中几位他从望远镜中看得很清楚:那火神手中擎着松杖火把,然后是北方雨神塞亚塔沙。人们尊敬地称他为长角神,因为他那黑白分明的面具右边长着一只弯弯的长角。他体格健壮,上身穿一件白色鹿皮,外面罩着一件蓝白相间的披风,一手拿着一张弓,另一只手提着一只鹿骨响环。再后面是赫-塔-塔,南方雨神。他的面具上没有角。赫-塔-塔的旁边是两位亚马哈托,他们面具上的嘴巴和眼睛孔看着给人一种笨拙、孩子气的感觉。还有两位边走边舞的精灵化身——利普霍恩在那天晚上见到的那个凶悍的长嘴脸。他们双手各持一根尖头丝兰短杖。人们脸上带着敬畏之色,没有挤过去。
人们把天神迎进村子。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遮住了整个太阳。天越发冷了。山脚下通往墓地的公路上,驶来了两辆大篷车和一辆轻便货车,从车上跳下十几个男人,卸下一袋用具,其中有几个身穿典礼服,头戴雌鹿皮帽的人,他们是沙拉柯的化身及他们的奴仆。后来,这些人渐渐消失在山脚下。
利普霍恩从口袋中掏出蓝色小珠,鲍鱼壳和破碎的矛尖。这些东西对纳瓦霍人和祖尼人来说,有着很重要的礼仪价值。乔治把这些东西供奉给了鹿的神灵,包括那矛尖。利普霍恩对祖尼人怎样用古老的文化来评价这种文物不甚明了,但纳瓦霍人却视祖先的遗物为灵丹妙药。还在孩提时,他就经常去拾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大多埋在河床的砂砾中,成经数世纪雨水冲刷后裸露在半山腰上,或当温德人在干燥的泥上挖做饭用的锅穴时暴露在草丛中。他把这些东西送给祖父,祖父便会教他一首“奈特汇”中的歌或者讲一个“圣集”中的故事。也许乔治也是那样找到那个矛尖的,也有可能是他和卡泰从挖掘地点偷来的。那东西——尽管雷诺兹和艾萨克斯十分肯定——没有遗失。这可是典型的石器时代的工艺品。或者也许……
利普霍恩手中的碎燧石变成了解决难题的关键所在,在它周围是与它有关的许多事情,合在一起,解释了欧内斯特·卡泰为什么会死的原因。突然,利普霍恩幌然大悟。为什么给乔治设下的机关不致人于死地,为什么肖蒂·鲍莱格斯的小草屋里会发生这一切,为什么乔治告诉他弟弟关于小偷的事会与雷诺兹和艾萨克斯所说的有出入。他静静地坐在那儿,按日期仔细地把这些情况逐一排列出来,查找其中的不实之处,试着为发生的每一件看来似乎不合理的事找到一条逻辑根据。他明白为什么会有两起杀人案了。而且他也清楚,他可能得不到证据——可能永远也得不到。
山下传来了阵阵鼓乐声,夹杂着猫头鹰似的叫声。沙拉柯出现了——他们是6位前来参加祭典的祖尼天神。利普霍恩已经记不起他们的模样了。他猜测那鸟一般头上的羽冠得有10英尺高。这个高度跟下面套着的裙环衬衣的人腿相比,显得古里古怪,很不协调。这几只巨鸟将在太阳落山时穿过祖尼干河床,然后被引领进为他们准备的房间。整个村庄沉浸在狂舞滥饮的节日气氛之中,一直要延续到第二天傍晚。
利普霍恩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沙土,抬脚向山下的祖尼村走去。已是黄昏时分,开始下雪了。雪很大,湿漉漉的,这是给万物带来生机的雪啊。沙拉柯又一次施展出呼风唤雨的神功,给他们的人民带来了美好的福音。利普霍恩欣赏着大自然的这种自我调节的和谐,他快步走着。昨天凶手还想活捉乔治,但如果今天这孩子再来沙拉柯典礼,他肯定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第十九章
星期日,12月7日,早上2:07
到凌晨1点钟光景,利普霍恩确信他不可能找到乔治了。他曾不停地在村子里四处寻找,挤进每一间屋子,观察,琢磨每一张脸。祭神活动的程序和规矩增加了找到乔治的难度。传统上讲,一般不能同时在一间屋子里招待两位沙拉柯。至于北方雨神和他的众神会,还有10位丑角神科耶希,必须每人为他们准备一间屋子。这其中有3间座落在房屋拥挤的山坡上,是全村最老式的房屋,在屋内可以俯瞰整个祖尼干河床。还有两间位于公路对面,那所教会办的学校附近。人们分散在各自的屋内,屋与屋之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犹如海潮的涨退。利普霍恩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推挤着朝前走。观察着黑暗中的街道,查对各种车辆旁边的面孔。他在人头簇拥的观景长廊和祖尼厨房内吃烤羊肉串、罐装水果、烤面包的人群中挤来挤去,寻找着在祖尼学校年刊上见过的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