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帕斯匡蒂。帕斯匡蒂好像在圣安东尼学校附近的沙拉柯屋子里扮着一个角色。利普霍恩招呼他出来,在僻静处简捷明了地告诉他是谁杀死了欧内斯特·卡泰。帕斯匡蒂默默地听着,只点了点头。后来,利普霍恩又发现了贝克,他身穿一件宽松的皮领大衣,蜷缩着身体,斜靠在走廊的柱子上。众神们正在那间屋中尽情舞蹈。贝克扫了利普霍思一眼——根本没有看清他是谁——然后把视线从他身上移了过去。很明显,他不想让人看见他和一个穿纳瓦霍警服的人交谈。利普霍恩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觉得很新奇。走廊处的院子里停满了各种车辆。贝克看上去像喝醉了酒,又好像没睡醒的样子,他正注视着后院内在跟年轻女子交谈着的小伙子。那女子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毯。利普霍恩突然想走到贝克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告诉他鲍莱格斯的情况,请他1小时之内暂缓追捕逃犯,帮助寻找那位纳瓦霍男孩。贝克聪明、敏捷、思维力强,他干这事肯定会马到成功。但是,这个念头很快被打消了。贝克只会耻笑他的愚蠢,根本不会放弃自己的追踪目标,利普霍恩不愿去碰一鼻子灰。
凌晨1点,利普霍恩觉得他肯定找不到鲍莱格斯了。此时他正在山坡上一所沙拉柯屋子的长廊里。腹部的青紫块还在隐隐作痛,眼睛被烟雾,香火和混浊的空气熏得发红。他步履蹒跚地走到长窗跟前,看到对面一间地板脏乱不堪的房间内有许多人。这些人有的坐在长凳上,有的坐在椅子里。他透过长廊仔细扫视每一张可以看清的脸,然后把身子靠在窗框上,让大脑和肌肉在冷风中放松一下。他太累了。他的左手方是一个木制的祭坛,祭坛座子履盖着厚厚的圣洁的羽毛。鼓笛手们在旁边吹奏着一种奇特而复杂,听上去好像永远不会重复的曲子。祭坛下挖出一块离地面4英尺深的空地,巨神沙拉柯正在里面手舞足蹈。
利普霍恩站在楼上长廊的窗边,视线几乎可以平视那只大鸟。那鸟的嘴巴里发出啪啪的晌声,与鼓乐的节奏正好吻合。鸟的眼圈是白色的,古怪的眼睛呆呆地瞪着利普霍恩。警官心中明白,这是个戴着面具的了不起的工艺设计,是一个由皮毛、绣花丝棉、木雕、羽毛等架在一根竹杆上的装置,外面再涂上一层漆。它的一举一动都由藏在其中的跳舞的人来操纵。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沙拉柯,他是人类和天神间的信使,当祖尼人祈求神灵的时候,他把丰收带给了种子,雨水带给了沙漠。而今,他是来接受人们给他的祭供和祝福的。沙拉柯正在泥地上欢舞,它那巨大的角熠熠闪光,头顶的冠羽根根竖立,呈扇形,嘴里发着夜间诸鸟的叫唤。
乐声的节奏突然一转,唱诗班的人也随之提高了嗓音,科耶希开始加入沙拉柯一起欢舞。人们称他们是“泥头”,他们身上涂着一层粉色泥巴,带着面具,模样奇特古怪的头上没有一根毛发,活像一团疙瘩,两只小眼晴,撅着嘴。他们代表乱伦生下的白痴和畸型儿。乱伦是他们部落所绝对禁忌的。利普霍恩记得神话中最早的科耶希人是希瓦尼的儿子和女儿的后裔。希瓦尼是太阳父神,他派自己的儿女去帮助祖尼人寻找“申地”。可是,他们兄妹俩却在一个晚上生了10个小孩。第1个出生的孩子很正常,后来就是雨神的祖先,但其余9个全是痴呆和畸型儿。利普霍恩想到这,他的大脑因劳累而有点发胀。“泥头”是邪恶的象征,但扮演他们的可能是这个部落受人尊敬的同胞姐妹。那10个扮演者是经过一年才挑选出来的。一年中。他们曾经帮着建造庆典礼堂,房屋,参加一系列的静修、斋戒和祈祷仪式。所有这些活动占去很多时间,因此他们通常会辞掉一年的活计,衣食靠乡亲们来接济。
利普霍恩看着他们欢舞。尽管外面在下雪,他们只穿一条黑色的围腰布,脖子上围着围巾,脚上套一双鹿皮靴,头戴面具。他们的舞难度很高,复杂的舞步既快又合拍,用鹿皮做成的种子袋在汗涔涔的胸前来回晃荡,拿着羽条的手不停地摆动,纵情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周围的人们则不停地,有节奏地念着“英雄颂”。
利普霍恩又一次扫视了一下人群。楼下几乎全是妇女——穿着节日盛装的祖尼女子和纳瓦霍女子,另外还有一位金发姑娘,脸色灰白,显得非常疲劳,但一双明眸却闷着好奇的目光。他右边的窗口又挤上来两位纳瓦霍男子,他们正在谈论一位白人小伙子,那青年头发扎成辫子,额前还扎着一条红带,腰间缠着一根银色的贝壳皮带。
“我看他是个患白化病的印第安人。”其中一位说道。“去问问他是否能讲纳瓦霍语。”他说话的声音很大,那白人小伙子肯定听到了。“我想他是阿帕奇人。”另一位说,“他看上去很像印第安人,根本不可能是纳瓦霍人。”
利普霍恩见他们在喝酒,虽然还没有酩酊大醉,但话语中己分不清什么是幽默,什么是粗鲁了。如果他不是很累,而且又没有重任在肩的话,他一定会把他们赶到室外去透一透新鲜空气,让他们清醒一下头脑。想到乔治肯定不在这里,他决定离开此地,再到朗霍恩豪斯去找一找。正在这时,他发现了乔治。
乔治正在舞厅对面的长廊里。他好像站在什么东西上,也许是一只椅子上,眼光越过挤在窗边的人头——几乎正对利普霍恩的方向——望着正在手舞足蹈的沙拉柯。利普霍恩一下就认出了那张熟悉的脸,大嘴,短发,还有那双充满灵感的大眼睛。还不止这些。就是在拥挤异常的长廊里,利普霍恩也看得出这孩子有一种陌生和孤独感。乔治瞪着那双大眼,深深地被正在起舞的天神迷住了,他此刻和利普霍恩只一厅之隔,大约有十几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