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郎回道:“这事是由我们惹起的,就这么逃走可不是我们的作风。”
蒲娘笑了笑。说:“应该是我连累的二位,二位这就离去吧,不用顾念我们,我知道你们修为不俗,可在酆都城。将军手下同样能人无数,还请二位不要逞强,只有活下来兴许有朝一日才能找到重回人间道的路。”
“既然蒲娘也知道只有活下来才有希望,那为何却又心存死志。”苏有白疑惑道。
蒲娘似乎突然陷入某种回忆,良久才道:“心早就死了,活着对我来说,太累了。”
原来蒲娘的父亲也是人间道的一位修者。不过在萧苏二人听来,猜到她父亲应该是那种没什么天赋的小散修,毕竟他早早就离开了道门,下山娶妻生子过起了平凡人的生活。
一日蒲父带着女儿游玩,看到阿黑父子两人路遇恶虎,那是一头成了精的吊睛猛虎。一番恶战之后,虽然蒲父成功将其击杀,可也和众人一道落入了一处不知名的深涧之中,等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来到了这里。当然,一开始时他们也不知道这里是司鬼一道。
蒲父是修者,他的身份没能隐藏多久就被人发现了,被抓走后再也没能回来,而他的女儿,也就蒲娘子,年仅十二岁的蒲娘子就被卖进了妓院之中。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即便蒲娘子后来艳名远播,生活还不至于如底层娼妓一般那么凄惨,可也难免沦落成为各路达官贵人的玩物,每日强颜欢笑的辛酸实在不足为外人道矣。最终还是靠在匠艺上崭露头角的阿黑的帮助,才得以脱出魔窟。
原本直到这里,还算是一个相当美满的结局,可没有想到,当他们俩辗转逃到酆都城后,本想改头换面重新开始生活,可蒲娘子的姿色还是被胡衙内等人发现,要不是阿黑此时即便在酆都城也小有名声,还能周旋一番,此刻怕蒲娘子早就不知会成为谁的禁脔,当真是刚出狼穴,再入虎窝。
可即便如此,人家有几次用强,特别是鲍信,阿黑也阻拦不住,生生让人打死了好几次,要不是最后阿黑的匠艺又得以突破,那现在蒲娘子的福来客栈无论如何也开不起来。
所以,蒲娘子之所以拒绝阿黑的示爱,不是因为阿黑相貌粗鄙,而是因为蒲娘子觉得自己一介残花败柳,已然配不上阿黑,何况,她也不愿意再连累阿黑了。
在她想来,或许自己死了,阿黑才能过上正常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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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讲完了,”蒲娘淡然一笑,仿佛刚才讲述的故事主角不是自己一般,对着萧苏二人说道:“所以,两位还是早早离开吧,不值得为我一个脏女人丢了性命。”
萧郎默然不语,苏有白却是听得眼角一阵阵酸涩。
就在这时,大嘴一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眼中也全是惶急之色。
还未等他开口,蒲娘就好像早有预料一般,自顾说道:“阿黑昨天跟我说过,他今日有要事要去一趟内城,不会过来。这一回你们又杀了将军家的公子,此事绝不会善了,估计阿黑此刻已然被将军府的人给控制了住,虽然见不到他最后一面,可这样也好,少一份生离死别就少一份牵肠挂肚。”
“你这样做,难免太自私了吧。”萧郎蓦然说了一句。
“自私就自私吧,活了这三十多年,我也从来没有自私过,就当临死前这么任性一回。”蒲娘说。
“可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阿黑的感受么?”萧郎又道。
“伤心?难过?反正过一段时间,喝喝闷酒总会好的。”蒲娘说道。
“你还看的真开啊,”苏有白忍不住说道:“万一阿黑给你殉情了怎么办,难道这也是你想看到的?”
蒲娘怔了一怔,随即淡然说道:“不会的,阿黑是一个聪明人。他不会做如此傻事的,不会的。”
可显然她自己也不敢确定,专门说了好几遍,似乎是在欺骗自己。
“你们别看他生的丑。可这酆都城有好多豪门大户都愿意把自己的千金许配给他,那些女子才配得上阿黑,阿黑早晚也会忘掉我的。”蒲娘说到此处,又苦涩一笑:“即便不是这样,那又如何,反正今天这一死,我是逃不过了,阿黑若敢做傻事,我在黄泉路上也不会搭理他。”
萧郎微微一笑,说:“只要你不求死。也就没谁能杀了你。你放心,我和苏师弟的道行,应该比你父亲强上那么一些,他们想抓我们,没那么容易。”
苏有白一旁当即说道:“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可我说萧郎,你‘苏师弟’三个字能不能不叫的那么顺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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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城,聚魂堂,一道白光倏尔附身于大堂顶的一根磁针之上。
放在人间道,这种磁针的作用只能是避雷,可在司鬼道,这磁针的作用就是聚魂。而聚魂堂的唯一作用就是让那些不小心身死的大人物们。重聚肉身时少损耗一些灵魂之力,也能最大限度的保留生前的相貌。
普通人当然是没有这个权利使用的,普通人身死,一般就是在自己家中复活,从道理上来说,是因为他们在自己家中生活的时间最长。留下的灵魂烙印也就最深,没了肉身的灵魂自然会去寻找最熟悉的地方。
值班的仆役看到居然复活的是鲍大公子,赶忙一路小跑过来嘘寒问暖,但显然这些马屁拍到了马蹄上,被盛怒之下的鲍大公子一巴掌一个给拧碎了脖颈。踏步出去。鲍信直来到宣武营,宣武营的营正是他老子一手提拔上来的,不敢不卖自己三分面子。
鲍信好歹是知道他父亲是在接待贵客,当然不敢冒然去打扰,何况在他想来,一支宣武营也足够他把萧郎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