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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第1页）

说着，伸手在烟卷筒子里，抽出了一支烟卷，在茶几上顿两下，常小霞连忙找了一盒火柴，擦着了一根，俯在胡春航身边，给他点烟。胡春航瞅着常小霞的脸，笑道：

&ldo;你瞧，回来这半天，脸上的粉还没有洗掉。&rdo;常小霞瞟了胡春航一眼，说道：

&ldo;你别瞎说了，我脸上就是这个样子。我还要问你的事呢，前天我荐给你的两个人，你发表了没有？&rdo;胡春航道：&ldo;这几天，部里正在裁员，怎样好添人？过几天再说罢。&rdo;常小霞道：&ldo;那不行，你非发表不可，今天你就得发表。&rdo;胡春航道：&ldo;你今天晚上，不是在这里打牌吗？我怎样发表？&rdo;小翠芬插嘴道：&ldo;那也不要紧呀，打个电话到部里去，叫他们发出公事去，那还不行吗？&rdo;胡春航笑道：&ldo;孩子话！&rdo;

说到这里，早听到门外汽车噗噗哧哧的响。一会儿一个人嚷进来道：&ldo;春航！春航！

你好快活，在这里打牌。&rdo;看时，卢南山带着两个马弁一直冲了进来。小翠芬认得他是陆军总长，便走上前，斜着身子往下一蹲，请了一个安。卢南山走进屋来，两个马弁看见两个小旦在这里，他们就退了出去。卢南山却弯着腰笑嘻嘻的上前，将小翠芬的肩膀一拍道：&ldo;你这孩子今天穿得这么漂亮。&rdo;常小霞也就立刻走过来招呼。卢南山道：&ldo;小霞呀小霞，现在胡春航硬给你孝顺得糊涂了，一从部里出来，就到这里来了。他的太太可不是容易说话，你仔细挨打。&rdo;说着挽住常小霞的手，拉他同在一张沙发椅上坐了。常小霞道：&ldo;胡总长到我这里来，太太就不答应，他现在天天晚上到胡同里去，怎样太太就不问呢？&rdo;卢南山用手一摸胡子，对胡春航笑道：&ldo;春航，你听见没有？他话里有话，还要吃点醋呢。&rdo;胡春航靠在椅子上，却只是微笑。坐了不到一刻钟，交通次长孔亦方，财政次长钱青化，烟酒督办金善予也来了。胡春航道：&ldo;人已经够了，我们就动起手来。我明日一早还有事，牌不要打得太晚了。&rdo;这时，常小霞把他们又引到一间精致些的屋子里去，这里共是两间。外面是一个小小的客厅，四周陈设了上等外国器具，那也不算什么，只是里面那个屋子，有一张铜床，辉煌夺目。床上挂着湖水色秋罗帐子，用银帐钩挂着，床上面铺着四五寸厚俄国虎班绒毯，叠着一床水红和一床鹅黄色的绸被。四个蓝缎子金钱绣花的鹅绒枕头，放在两头。床上间，端端整整放着一大部书，两截竖着的洋钱，却是人料想不到作什么用的。常小霞走上前，将那书函打开，翻过来一看，原来是套木制的烟家伙，里面烟灯，小油壶，剪子，烟签子全有，而且全是银制的。

他再把那一截洋钱拿在手里一扭，翻过来一看，却掀出一个盖子来。原来这一截洋钱，是个模型，中间是空的，只有上面的盖，和下面的底，是两块真洋钱，中间却是一个特制的烟缸子。常小霞将烟家具摆好，便问哪位玩一口？都说：&ldo;不必！我们就打牌罢。&rdo;说时常小霞的兄弟常幼霞，捧着一盒象牙骨牌进来。他穿着一件绛色的袍子，周身滚着白边，也没有戴着帽子，脑袋上前面梳了一蓬刘海，后面披着半截漆黑的头发，长长的瓜子脸儿，溜圆的黑眼睛珠子，倒很像一个旗装的女孩子。

卢南山看见，一手扯了过来，便搂住在怀里，把鼻子凑着常幼霞的脸，一阵乱闻，口里嚷道：&ldo;哪里跑来这么一个小姑娘？好香的脸。&rdo;常幼霞挣扎不脱，涨得满脸通红，手一撒，把捧着的牙牌，哗啦啦一响撒了满地。胡春航笑道：&ldo;小孩子害臊，你就别和人家闹罢。&rdo;卢南山只当没有听见，依旧搂着不放。常幼霞趁他不防备，却一扭身子跑了。卢南山拍着两只手，哈哈大笑。这时早有小霞家里的用人，将骨牌捡起，放好在桌上。胡春航便问道：&ldo;谁推庄？&rdo;卢南山道：&ldo;自然是你推，我们随便押一个方向。&rdo;胡春航对孔亦方道：&ldo;亦方先生推几条子试试看。&rdo;孔亦方笑道：&ldo;这一个月也不知什么缘故？我的手气总不好。前次在钱次长那里推牌九，摸了一副天杠，要吃一个通，偏就碰到胡总长一对五，吃了两家，还赔出去一千八，推庄我是不敢来。&rdo;胡春航笑道：&ldo;那回我只赢五千块钱，结果一个也没落下。&rdo;

说着对常小霞指道：&ldo;给他买了一辆车子了。你今天何妨再摸一副天杠？&rdo;又笑着伸手拍了小翠芬的肩膀道：&ldo;也许孔次长送你一辆汽车呢。&rdo;孔亦方笑道：&ldo;若是那样送汽车，就送一百辆，翠芬也不见我的情呢！&rdo;小翠芬笑道：&ldo;我就不是那样想，随便哪个送我一辆汽车，在这儿的人，我都见他的情。这话怎说呢？因为没有您五位，牌就打不成功，打不成功，就没有人赢钱送汽车给我，所以说起来，都是有人情的。&rdo;卢南山笑道：&ldo;伶牙俐齿，你瞧他这一张嘴。&rdo;大家都说：&ldo;这孩子真会说话，怪不得《双铃计》，他演得那样活灵活现。&rdo;胡春航走到桌子边，用手抚摩着牙牌，说道：&ldo;谁推庄？快来，不要谈天了。&rdo;大家都说：&ldo;还是胡总长推罢，真是胡总长输得太多了，我们自然有人接手。&rdo;常小霞道：&ldo;胡总长在我这里耍钱，没有输过。&rdo;金善予道：&ldo;你总是帮着胡总长。&rdo;卢南山道：&ldo;这才叫疼不白疼，像刚才我疼一疼幼霞，就一撒手跑了，那才是白疼呢。&rdo;说着哈哈大笑。

这时胡春航已经坐下去了，在那里推庄c大家抓着筹码，便押起来。孔亦方坐了上门，金善予坐了下家，卢南山坐了天门，钱青化却坐在卢南山的旁边，押一个满天飞。常小霞端了一张方凳子，挨着胡春航坐下，小翠芬随随便便的一屁股却坐在金善予后面。卢南山道：&ldo;小翠儿坐过来，你怎么老爱姓金的？&rdo;钱青化道：&ldo;那末，坐到我这里来罢，我姓钱，我也不让姓金的阔呀。&rdo;他们这一说笑话，弄得小翠芬坐在金善予背后不好，不坐在他背后也不好，臊得满脸通红。恰好庄家拿了一副地八吃了一个通，大家才止住笑，留心到牌上去了。自这牌以后，庄家手气就红起来，不到一个钟头，胡春航就赢了七八千。孔亦方手气最闭，常常拿蹩十，他牌品是最好的，越输越镇静，嘴里老衔着玳瑁烟嘴子，抽完了一根烟，又抽一根，默然无言，烟灰自落。卢南山就不然，输了一千多块钱，&ldo;他妈的&rdo;三个字，在口里闹个不歇。牌九推到十二点钟就歇了手，算一算胡春航赢了五千，钱青化输了两千，卢南山输了一千八，孔亦方输了五千开外，金善予却只赢几百块钱。除赢家而外，得了头儿钱三千八。胡春航将筹码子放在桌上分了一分，划出三千八百元来，指着对小翠芬道：&ldo;这是你的，拿去买一辆车罢。&rdo;小翠芬听了这话，眯着眼睛一笑，站起来退了一步，对着五个人，共总请了一个安。笑着说道：&ldo;谢谢您哪。&rdo;胡春航对孔亦方道：&ldo;怎么样？这汽车不是你送的吗？&rdo;孔亦方笑笑。这窗户的横头，摆着一张横桌子，桌子上面，有些零碎纸张和信笺之类，孔亦方抽了一张信笺就着桌上的笔墨，行书带糙的写道：&ldo;即付来人大洋五千六百元整，某年月日亦方。&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