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刻着&ldo;义马场&rdo;三字的石碑耸立在荒草从中。
金袋子看了一会碑,牵过马头,在这片历朝历代埋葬义马的大坟场间穿行着。四周到处是巨大的马坟和各种姿势的马石雕,走在这片谁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马冢的义马场里,谁都会觉得连风里都浸透着马的嘶声和马的气息。
马坟显然要比人坟大得多,金袋子在坟堆前走着,身边是流动的夜雾。他在一座大土坟前停住了,解下腰间的小马灯,点着了亮。坟前立着块很不显眼的石碑,碑上五个字:&ldo;癞子马之墓&rdo;。
他从马背的行囊里取出一把短短的小铁铲,在坟前跪倒,用力取起了坟土,冻得梆硬的土块飞溅。他的黄毛老马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不一会,土坟取开了一个大窟窿。金袋子扔下铁铲,弯下腰从坟里抱出了一个大罐子。突然,他听到了什么声音,急忙放下罐子,拔出了手枪。
一只狐獾跑过。
金袋子松下口气,把枪插回靴子,重又捧上了沉甸甸的罐子,抹去罐盖上的土,把盖打开,抽去一叠油纸,把手伸进罐去,掏出了满满一把金件!
&ldo;呸&rdo;地一声,他重重地吐去嘴里的泥,微弱的油灯光亮下,他的双眼闪着狂人般的兴奋。他把手里的金件一件件地在土上摊开。
竟是几十副佛肚里才会有的金子打的五脏六腑!
马袋子客栈的过道是夜不挂灯的,一团漆黑。此时,一条肥矮的人影从过道移过,一直移向一条夹廊。这人是银圈。
银圈向通往暗道的屋子快步走去。一会儿,他便弓着粗腰,气喘喘地拐进了道暗。这暗道其实是间筑在地底下的屋子,银圈一进屋,立即搬过一张宽木凳,爬上凳对着头顶的地板听了起来。很快,他的肥肿的脸上露出笑。
他听到的是两个姑娘的梦呓声。
透过细长的地板缝,他看见那桌上放着风车姑娘的那只木片风车。靠着西墙的炕上,风筝和风车拥着被子睡得死沉,不时地咕哝几句梦话。
他将地板上的一个节疤悄悄地顶开,将一根细细的兽骨探了进去,很快,从骨孔里冒出了一股白烟。
再看那炕上,两姐妹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白烟开始在屋子里弥漫,渐渐将什么都罩住了。炕上,风筝和风车咳着,翻动着身子,却是怎么也爬不起身。
从骨孔里喷出的白烟越来越浓。只一会儿工夫,两姐妹的身子一软,迷昏了过去,再也不省人事。
&ldo;噗&rdo;地一声轻响,一块地板取去了,接着又一块地板也取去。银圈的头从地板下探出,看了看动静,笑着,爬进了屋子。他得意地搓着手,向炕边摸去。
突然,他发现了什么,回过手,把桌上的木片风车取到了手里,笑着对着风车叶片吹了一下,叶片转动起来。&ldo;好玩!&rdo;银圈对自己说,把风车咬嘴里,蹑着手脚,走近炕,对躺在炕上的风筝风车做了个擒拿的手势,笑道:&ldo;先带走谁呢?&rdo;
他像狗似的对着姑娘的脸嗅了嗅,拍了下风筝的脸:&ldo;嗯,你脸上有股香味,先带你!&rdo;他从腰间取下一根套绳,往风筝的腰上一套,又一抽,风筝便被拎了起来。&ldo;真轻!&rdo;他摇起了头,&ldo;干脆,两个一块带上。&rdo;
他把风车的腰也套上了绳,一手一个,从炕上拖了下来,往地板窟窿口拖去。
一条细长的人影子落地板上。
银圈一愣,看着面前的影子,脸色变了。
&ldo;你是谁?&rdo;他没有直腰,问。
影子没有回答。
从影子的动作上可以看出,这人正在缓缓抽出一把刀来。银圈的两只手一松,风筝和风车的身子&ldo;咚&rdo;地一声落在地板上。
影子手里的刀又尖又细。银圈缓缓抬起了脸,猛然失声:&ldo;是你?&rdo;
&ldo;咝&rdo;地一声轻响,一滴血出现在刀尖上。
接着便是银圈倒下的沉重的响声,木片小风车滚落,在地板上转动起来,站在银圈面前的是一双挂着双环的马靴!
京城一条小胡同口,赵细烛和上驷院的驼背公公扛着几副鞍辔拐了出来,往街市走去。
鞍辔显然是宫里的旧时珍物,镶着珠宝。
赵细烛问道:&ldo;二位公公是上驷院的司鞍、司辔吧?&rdo;&ldo;就是。&rdo;驼背公公道,&ldo;要不,这皇上的鞍辔,谁能扛出宫去卖了?&rdo;
赵细烛说:&ldo;卖这马鞍子,也是皇上下的旨?&rdo;
驼背公公道:&ldo;你没听说宫里又要遣走一批太监了?每人发三两安家银子,这也不是小数,不卖些家当,能发得了么?&rdo;
&ldo;是么?&rdo;赵细烛一惊,&ldo;又要遣走太监了?这消息当真?&rdo;
驼背公公道:&ldo;怕了?&rdo;
赵细烛苦笑:&ldo;我是想……我是想,真要是出了宫,我可怎么安身?&rdo;
驼背公公道:&ldo;家里没人了?&rdo;
赵细烛:&ldo;没人了。爹妈都死了,几门亲戚家,上两年染上了麻风,被封了门,一把火把老老小小全都给灭了。我要是还有脸回去,也回不了。&rdo;
驼背公公问道:&ldo;你那段割下的&lso;高升&rso;,还挂在老家的祠堂么?&rdo;
赵细烛道:&ldo;听说早被人从梁上打了下来,扔给狗吃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