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护府在天安城的则已坊,门口的石狮子都经过多年来的风吹日晒,显得有些发白,而都护府内的景致也很是朴素,扫得干干净净的庭院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木,无不证明这里的主人是一个简单而细致之人。
天才蒙蒙亮,都护府的正房里便燃起了蜡烛,透过窗上的剪影,能看到一名男人被一女人伺候着穿衣洗漱,过了一会儿,一名方脸的中年汉子穿戴好甲胄走出房门。他就是太安城的上都护赵卫国,上都护一职拥有着很大的权柄,掌管着城卫军,负责太安城的对外御敌和人员盘查。
赵卫国一边走,一边系着红缨头盔的颈下绑带,今日这么早起是为了赶往太安城的东直门巡视。
赵卫国才走了几步,妻子王氏匆匆忙忙地从屋里走出,一个月前,王氏的最疼爱的三子赵陈亭的尸首在立马桥下在被发现,凶手至今未归案,中年丧子的王氏脸上至今都还有着几分憔悴。
“夫君。”王氏唤道。
赵卫国回过头,王氏拿着一块白色的玉佩走上前,将玉佩温柔地系在赵卫国的腰间。
“平安佩莫要忘了,这些天我总有些心神不宁,系上玉佩,能保平安。”
赵卫国粗砺的脸上,也多了一丝柔情,他忍不住摸了摸王氏的脸庞,被王氏白了一眼。
“光天化日的害不害臊啊。”说完,王氏红着脸扭头走进了屋里,赵卫国轻轻笑了笑,继续朝都护府外走去。
在都护府外,早有一辆马车候在门口,坐在车辕上的是都护府的车夫老纪。
老纪的眉毛揪成一团,欲言又止地看着赵卫国。
“老纪,有什么事儿?”
车夫老纪眼神瞟了瞟马车。
赵卫国撩开车帘子,马车的车厢内,坐着一名长着黑眼圈的年轻人。
“赵大人,早啊。”盛希文看着赵卫国笑道,“正好,我今天也要去东直门,想蹭一蹭赵大人的马车,赵大人不介意吧。”
赵卫国什么也没说,如往常一样爬上马车,坐在盛希文的对面。
“老纪,出发吧。”
得了命令的老纪,抖了抖缰绳,马车慢悠悠地动了起来,朝则已坊外行驶而去。
马车内,赵卫国看也没看盛希文一眼,闭着眼睛自顾自地养起了神。
“赵大人,玉佩不错。”
赵卫国倏地睁开眼睛,两道寒光从眼睛里射出,“盛大人不请自来,有什么事就说吧。”
盛希文眯着眼睛笑了笑,“也没什么事,今天来就是想给赵大人讲一个故事。”
赵卫国没有接话,盛希文只好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从前有一个将军,但这名将军年轻的时候还不是将军,只不过是一座大城里的破落儿,靠着乞讨和偷盗为生。有一日,这名破落儿满载而归,偷了不少钱财返回到自己的棚屋里时,在一条河的河岸边发现了另一名昏迷的破落儿。”
“这名破落儿没有将军的机敏,偷东西时被发现,十只手指被人齐齐捻断后,随意丢到了城中的河里,被冲到河岸上恰好被将军捡到,也许是顾影自怜,将军善心大动,花钱为这名破落儿请了大夫,又用偷来钱的钱为破落儿抓药,那破落儿伤好后,曾经被人捻断的十指重新长成,但骨节却变得比正常人的要大上好几分。”
“破落儿的手虽然变大了,却也没有以前灵活,再也没法偷盗,在一个清晨,破落儿一个人悄然地离开,给将军留下了一张便条,便条上写着大恩不言谢之类的话,将军也没有过多在意,很多年后,那名将军成了将军,而当年被将军救下的破落儿,却意外发现自己的手变大,特别适合修行,修行有成的破落儿找到了当年救自己命的将军,彼时,将军的儿子被人无端杀害,将军一家人正处在悲愤之中。”
“杀害将军儿子的凶手虽然没有确定,却也大概知道是谁。破落儿当即便自告奋勇要为将军的儿子报仇,破落儿不知用何方法化妆成一车夫,没有等到杀害凶手的机会,却等到了一个杀害凶手侍女的大好机会,不曾想凶手的两名侍女皆是修仙者,破落儿失手了,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很多年前,破落儿在大城的河里捡回了一条命,很多年后,他又再在大城的河里丢掉了一条命,赵大人,你说命运是不是很神奇?”
“这故事很无趣。”赵卫国淡淡道,“不过是报恩的老生常谈而已,这样的故事,就连城里的说书人都不愿再讲。”
“故事虽然没有什么新意,却是盛某人在真实的基础上改编而成,赵大人当年花了几枚银币就买下了一名空达境界修仙者的命,这买卖可真划算。”
“盛大人的意思是,我就是故事里的将军?”赵卫国嗤笑道,“太安城里最会断案的盛大人,原来断案靠的是无端的臆想,我今日算是长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