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ldo;扑&rdo;的一声,差点把一口酒喷出来:&ldo;你是说,这只蝉会跟着树一起往下倒?&rdo;
&ldo;它一定特别喜欢这棵树,不然岂非早已飞走?&rdo;他眨眨眼。
&ldo;明白了,你是说,这蝉儿爱极了这棵树,便要为它殉情……&rdo;她忍住一肚子的笑,打趣。
&ldo;干这种傻事的,又岂止是这只蝉……&rdo;蓦地,他的嗓音充满苦涩,千思万绪洪波般涌起。
&ldo;嘿!看着我,看着我!&rdo;她把他的头拧了过来,笑道,&ldo;蝉就是蝉,别想那么多好不好?&rdo;
他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ldo;又发呆了?&rdo;她扒在他腿上,仰起头看着他,&ldo;为什么你老是不开心呢?&rdo;
&ldo;荷衣,这些年你过得好么?&rdo;他忽然问。
&ldo;挺好的呀!&rdo;生怕他不信,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ldo;你若……不想住在这里,我不会勉强你。&rdo;他低声地说道。眼神中有些疲倦,又满含着悲伤:&ldo;我一个人独自生活……早已经很习惯了。&rdo;
&ldo;还说很习惯,瞧你都瘦成一把骨头了。&rdo;无端地,她心疼了起来,将他身上的毯子掖了掖,&ldo;再说,我走了,星儿怎么办?你就算是不想理我,难道连星儿也不理么?&rdo;她故意道。
&ldo;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怎么会……&rdo;他张口结舌地道:&ldo;我……&rdo;
&ldo;我什么我?&rdo;她柔声笑道:&ldo;几时又结巴了?&rdo;
他勉强地笑了笑,笑得却很凄凉:&ldo;我不该告诉你我认得你。你一回来,又要过那种整天受累的日子了……&rdo;
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把它贴在自己的脸上,过了很久,坚定地道:&ldo;无风,我非和你在一起不可。&rdo;
她抬起眼盯着他,眼中含着泪光,亮晶晶的。
多年以来,当他再一次看见她那充满着希望和勇气的眼睛,他立即明白,荷衣的归来纯属天意。
荷衣从不需要他花很多时间来认识。
他不再说什么,将弹弓扔在地上,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仿佛她是个幻影,只有不断地触摸才会变得真实。
&ldo;蝉又叫了。&rdo;
&ldo;让它叫罢。&rdo;
话音刚落,天地间忽然下起了小雨,蝉声戛然而止,一切重归宁静。
她将他送至屋内,暖阁里一片漆黑。
窗外夜色如墨,琉璃瓦上的雨滴忽急忽慢,仿佛带着某种神秘而悦耳的节奏。檐前的铁马被夜风吹得叮当乱想。廊上烛影摇曳,昏黄的灯光从帘fèng中隐约透出。从窗隙间缓缓流入的,还有微闻的花气和绿藻的清香。
她伸手去找烛台,却被他一把拦住:&ldo;不要点灯。&rdo;
他手中一阵摸索,不知道拿出件什么东西,屋内忽然充满了一股松木的气味。
在黑暗之中,他轻轻握住着她的手,悄悄地问道:&ldo;荷衣,你闻到了么?&rdo;
&ldo;闻到了,那是森林。&rdo;她深吸了一口气。
&ldo;是啊,&rdo;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往前走了几步,&ldo;现在呢?&rdo;
泥土,青糙,茅茨,冰凉的岩石,雏ju,青木,新鲜的漆味,桐油,飞禽的羽毛……
她被这复杂的气味弄糊涂了。
&ldo;每年我都会叫人把那亭子重新刷一遍。&rdo;
&ldo;什么亭子?&rdo;
&ldo;神女峰顶上的亭子。后来,我独自去过好几次。这几年,身子渐渐地差了,便做了这种香丸。只要我想起了那个地方,吹掉灯,闭上眼,将香丸放在桌子上,便又可以回到那里……&rdo;他的嗓音如梦一般迷惘。
&ldo;我不记得那个亭子了。&rdo;她苦笑。
&ldo;所以我要带你来一次。&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