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意如此,倒使得蔼如有些受宠若惊了!&ldo;你的前程是大事。&rdo;她说,&ldo;问我,我可能替你出什么好主意?&rdo;
&ldo;你也不一定要出主意,哪怕听听你的意思,亦有助于我拿主意。&rdo;洪钧接着便谈入正题:&ldo;这两年多的功夫,一方面要养家活口;一方面要为会试打算。我想有三个地方好住,就不知道哪一个最好。&rdo;
&ldo;你说,哪三个?&rdo;蔼如加了一句:&ldo;第一个当然是苏州?&rdo;
&ldo;这倒也不尽然。如果为了顾家方便,尤其是上慰亲心,当然以住家乡为宜。倘或为了会试,最好是住在京里。不过,&rdo;洪钧摇摇头:&ldo;&lso;长安居,大不易&rso;!&rdo;
&ldo;且不管容易还是难,你倒先说,住京里对会试有些什么好处?&rdo;
&ldo;好处太多了。你听我一样一样告诉你。&rdo;
洪钧说了两样好处,一是切磋,二是交游。四方名士,集中京师;谈艺论文,不愁没有可以请教的师友。而且中了进士,还要殿试;所谓&ldo;金殿射策&rdo;,不仅仅读书破万卷,还要胸怀天下事,才能作得出切中时弊的好策论。而要熟悉时务以及朝章典故,当然以住在京里为宜。
谈到交游,更非在京不可。冠盖满京华,只要获得一两位名公钜卿的赏识,将来入闱、出仕就有好多便宜可占。&ldo;譬如说吧,&rdo;洪钧举例以明,&ldo;殿试的大卷子,虽然也是弥封,连皇上事先都不知道姓名;可是卷子跟会试、乡试经过誊录的不一样,还是原来的笔迹。看惯了,一望而知是某人的,有心照应,不愁无处摸索。多少年来军机章京容易中鼎甲,就因为殿试的&lso;读卷官&rso;往往是军机大臣,看惯了他们的笔迹的缘故。&rdo;
&ldo;这两样好处,是住在什么地方都得不到的,三爷,&rdo;蔼如毅然决然地说:&ldo;倘或你真的要我拿主意,我赞成你到京里去。&rdo;
&ldo;恐怕不那么大易。再说,&rdo;洪钧将她搂入怀中,轻轻说道:&ldo;我也舍不得远离一个人。&rdo;
这句话像蜜一样,甜到蔼如心里。脸一贴着洪钧的胸前,顿有从来未有的恬适之感,而且相信这一分感觉将延续于无穷。安身立命就定于此俄顷了。
于是,万丈情丝倏地化作一片雄心,&ldo;你舍不得我,就住在烟台好了!&rdo;她不自知地言在意先,&ldo;住在烟台有一样别地方没有的好处,就是有一个最能知道你的心的人在这里!&rdo;
&ldo;蔼如!&rdo;洪钧几乎是哽咽的声音,&ldo;我,我决不负你!&rdo;
&ldo;说这个干什么?&rdo;蔼如很快地踮起脚,将灼热的红唇凑上去,仿佛是阻住他不得开口似地。
※ ※ ※&ldo;这可真没有法子了!&rdo;潘司事走进门就摇头,&ldo;霞初,你就睡这里吧!我‐ &rdo;
是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的语气,霞初当然不忙追问,同时也没有心思去追问。因为有件更使她感兴趣的事盘踞在她心里。
&ldo;灯还是黑的?&rdo;她问。
&ldo;是啊。&rdo;
&ldo;可有什么响动?&rdo;
&ldo;你说什么响动?&rdo;潘司事楞头楞脑地问,&ldo;结结实实的土炕,你以为是我们那里小户人家的竹床,嘎吱嘎吱会响?&rdo;
&ldo;啐!&rdo;霞初嫣然一笑,&ldo;你这个人,真是!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他们是不是在谈什么?&rdo;
&ldo;就是谈什么,我也听不见。&rdo;潘司事打个呵欠,&ldo;不要再去张望了!你睡这里我另外去找地方。&rdo;
霞初实在想留他同室,让他睡炕,自己将就打个地铺。因为时近午夜,另找客栈未免麻烦,而且谈得正融洽的当儿,火辣辣地硬生生分开,心里也真不是味道。不过,她有一层最大的顾虑,是怕一说留他的话,潘司事心里或者会想:&ldo;毕竟是这样的出身,倒是毫不在乎!&rdo;为了不愿招他的轻视,所以一直不松口。此时留与不留,就必得有句很切实的话了。
想是这样想,那层顾虑总是抛不开。欲待咬一咬牙,听其自便,却又于心不忍,左右为难之下,只逼出一个念头:好歹先留住他再说。
于是她问:&ldo;潘老爷,你倦不倦?&rdo;
&ldo;还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