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把彩儿往地上一放,彩儿已经是被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了。小夏三步并两步就出了门,反手带上门,&ldo;咣当&rdo;一声,就挂上了大铁锁。彩儿在里面拍打着门,叫喊着放她出去。小夏对着门说话,不要打门了,手会很疼的。彩儿在里面打不动门,跑去打开了木头板的窗户,隔着窗外的铁栏杆求饶小夏。彩儿哭着说,小夏,我叫你一声哥哥了好不好,你不要关我,帮帮我行不行。小夏来到窗口边,怜悯忧伤的表情往里面看着彩儿。小夏说,不是我要关你,是师傅要关你的呀,你就答应嫁给张探长吧,嫁给他一定会有好日子过,有平安的日子过的,这样你阿爸就省心、放心了。
彩儿听到这话好生绝望,&ldo;呸&rdo;地一声,朝着窗外的小夏吐出一口唾沫来。小夏抬起两只手去擦了擦脸上的唾沫,并不生气,其实心里也很难过,他说,彩儿小姐,我走了,这事不要怪我。
彩儿在小石屋里一关就是三天,唐爷说了,她要是不想明白,就不要把她放出来,权当没有这个女儿了。
彩儿关在小屋里还是享受了特有的待遇,虽然是地铺,但有一床竹席子,有彩儿自己床上送来的枕头和小毯子,该有的生活用品那是一样不会少,这大热的天,还送进去了一台德国进口的电风扇,为此还给屋子里接了电源,即使在晚上,彩儿愿意还可以就着小灯泡看看书。六叔派了两个人专门在门外日夜看守着彩儿,如有异常的动静,立即汇报到唐爷那里去。阿牛每天三餐来给彩儿送饭,彩儿吃不吃都要送来。
早晨,唐爷在佛堂念经完毕,便去石屋子看看彩儿的表现。唐爷也不进去,隔着窗子跟里面的彩儿说话。唐爷说,从小到大,可以说凡事阿爸都依着你,顺着你来,你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嫁给阿昆有什么不好,阿爸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要多,给你指的路怎么可能会错呢,你只要答应了,阿爸这就放你出来,你要求什么条件阿爸都会应允。彩儿的表现很是让唐爷失望,彩儿说,从小我就没有妈妈,没有过妈妈的爱怜,阿爸你真的是好狠的心,就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还说什么掌上明珠,我竟然连个玻璃珠子都不是,我到底有什么错,我到底是犯了哪门子的罪,你非要这样关着我,今天我还叫你一声阿爸,说不定明天,我就拉着电线触电死给你看看。唐爷一听这话双手合十,嘴里念一声南无阿弥陀佛,潸然泪下。无论怎么,彩儿说的话都不能打动父亲。唐爷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女儿你真要有了死的想法,阿爸也拦不住。
唐爷说完这番话就走了,头都没回。
小夏在远处看到唐爷跟彩儿说话,心里怪不是个滋味。小夏多次想去跟彩儿说说话,到了后院想想又离开了,有什么好说的,彩儿连父亲的话都不听,他的话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又是一天过去了。小夏来了石屋,是汉清让他来的,汉清要拿几块进口的木料做那张罗汉床下面的踏脚。小夏进屋子的时候,彩儿在地铺上坐着,早上阿牛送来的早餐,两只碗已经吃得干干净净。小夏不敢去招惹彩儿,走去墙角边,打开装木料的箱子,很快就选好了七八块三尺长短的四方木料。小夏转身时,彩儿瞪着两只大眼珠立在了他的面前。彩儿的眼睛眨了眨,看了看小夏的脸,小夏的脸给她的手指抓伤过,隐约还看得到一些痕迹来。
彩儿一反常态,又轻又软地对小夏说话。
小夏哥,你的脸,还疼吗?
哦,就没有疼过。
小夏哥,这几天我想明白了,我晓得你是什么人,你也不用回答,也不用再跟我解释。我只求你一件事,带着我一起离开这个家,离开上海,去北方抗日,杀日本鬼子。彩儿极其认真地说。
小夏埋着头,不说话,挪开步子要出去。
小夏哥,我们是同一路的人呀!彩儿拦在了小夏的身前。
彩儿,我不晓得你说什么。我不会离开这里的,你也不要离开。小夏执著的表情说。
你,你还要给我装呀?彩儿绷起面孔来。
彩儿,汉清大哥那边等着木料哩。小夏说着话,推开彩儿就往门口去。
彩儿也不相让,急了,想打小夏,但没有下手,却对着小夏捧着的那些木料撒起泼来。彩儿夺过一根木料就往地上摔,夺过一根摔一根。小夏紧紧地抱住怀里所剩的木料,大声说,师傅说过了,这紫檀木,那可是一寸紫檀一寸金,好珍贵的。
彩儿再抢不到小夏抱着的木料,发疯似的拿起地上的木料又摔又打,嘴里说,我叫你珍贵,我叫你珍贵,全都去死吧!
小夏看着彩儿摔打木料,他心疼地说,彩儿你要打就打我好了,不要打这些木料,汉清大哥说了,紫檀木是活的,是有生命的。
彩儿说,人都没有命了,人都活不了啦,这些臭木头难道要比人重要?我打,我打,我就要打。
彩儿摔打着木料,很快就累得气喘吁吁。她终于摔打不动了,往地上一坐下,双手捂着脸,嘤嘤地哭起来。小夏很无奈,把地上那几根经过摔打的木料捡起来,转身出门去。
石屋的门重新关上,大铁锁同样挂在了上面。
小夏送木料去作坊,他很是担心彩儿,彩儿真要是出了什么事,这唐公馆肯定全都乱套了。小夏决定要去找张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儿不就是因为张昆探长引起来的嘛。